跟那天在晏家门口时看她的眼神一样,叫她瞬间跌进冰窖,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扪心自问,她没有亏待过这个儿子,唯一一次动手打他,还是在晏姝回娘家后他跑过去献殷勤的时候。
当时晏姝刚生了女儿被宋家赶回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又憔悴又虚弱,眼睛里都没有精气神了,人人都说晏姝疯了不想活了,吓得杨怀誉立马甩下书包跑去了晏家。
结果晏姝也不肯见他,叫他吃了个闭门羹。
他不死心,隔着门大声喊:“姐我很担心你,你要好好活着,我明天还来看你。”
第二天再去,还是无功而返。
第三天又去,却被邻居把这事传到了刘彩玲耳朵里。
回去后就挨了刘彩玲一个巴掌。
当时刘彩玲是这样骂他的:“你这个样子就像是晏家的狗!你把我和你爹的脸都丢尽了!”
杨怀誉一声没坑,坚持到暑假,招呼不打就报名参军了。
这一走就是三年,连封信都没给家里捎,至于寄钱,那更不可能了。
虽然家里也不缺他那点津贴,可到底是叫做爹妈的心里不痛快,所以杨怀誉这次一回来,刘彩玲就追着他问带了多少钱回来。
杨怀誉直接说他没钱,刘彩玲明知道他在撒谎,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三年不见,这个小豆芽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当娘的再有一肚子意见,也不敢随便动手了。
就像现在,只是一个不耐烦的冷漠的眼神,就让刘彩玲心里直发怵了。
她不明白,难道小儿子还在生气?
她也就是问问,也没说非得要把他安置费上交啊。
结果她会错了意,杨怀誉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冷哼一声:“娘你再管不住自己嘴巴的话,公社武装部的空缺我就去回绝了。”
“什么什么?武装部肯要你了?这是真的吗?”刘彩玲真是金鱼脑子,瞬间忘记了害怕和憋屈,高兴地攥紧了杨正德的胳膊,“他爹,你听到了?咱儿子就是有出息,都没叫咱们去疏通关系,自己就摸到门道了呢!这下好了,只要咱儿子进了武装部,那咱江圩县的好姑娘,可不是随便他挑了吗?”
又来了!随便挑?选妃呢?真当自己儿子是皇子吗?
皇子都没有这么夸张!
杨怀誉不满地打断了刘彩玲:“知道这空缺怎么来的吗?是因为三姐的事给了我发挥的机会,部长楚保国欣赏我见义勇为的举动,把我调过去了!”
刘彩玲本来还挺高兴的,可她一听这事居然跟晏姝有牵扯,顿时就有点不自在了。
杨怀誉根本不在乎她自在不自在,继续借题发挥:“娘你听明白没?我这差事是沾了三姐的光,如果你今后再这样辱骂三姐,那我就不去了。我要脸,没办法一边享受别人带来的好处,一边纵容你羞辱人家!”
“怀誉你——”刘彩玲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亲儿子当着外人的面数落。
她非常生气,这儿子白养了,无缘无故闹分家不说,现在还胳膊肘往外拐,还上赶着跟这克死男人的丧门星牵扯不清,也不嫌晦气。
她憋了一口窝囊气,却也不想惹儿子不高兴,只能僵在那里一言不发。
结果杨怀誉根本不打算给她留情面,见她不说话,冷笑一声威胁道:“给三姐道歉,道完歉再给她说声谢谢。你要是不听,那我就不去武装部了,我要脸!”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刘彩玲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不以为然,晏姝确实是个惹是生非的臭寡妇啊,不然何慧会无缘无故离婚?她没说错啊。
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她儿子就给她甩臭脸了,冷笑一声道:“好,你不道歉是吧?那我明天去找楚部长,就说我家里人做风不正,很可能会影响我的名声,我就不去武装部给楚部长丢人了。”
这话一出口,刘彩玲就绷不住了。
她求助地看向杨正德:“他爹,真有这么严重吗?”
“只怕远比你想的严重啊!哎,这年头但凡能进公社的,不光自身要有真本事,家里人也不能有作风差的。他娘,你就给三妹道个歉吧,儿子的差事重要。”杨正德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忙搡了搡刘彩玲,“快去吧,也谢谢三妹,给了怀誉表现的机会。你想想,这事咱们自己去疏通还不一定能成,还得搭上烟酒猪肉和鱼,怎么算这次都是三妹的事帮了大忙了,还不快去。”
去去去!怎么不自己去!非要她去!刘彩玲心里不痛快。
她太窝囊了!
不就是喊了句臭寡妇吗?
这也要道歉?
在农村,寡妇本来就是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嘛!
再说这三妹自己作风也有问题,她作为长辈,骂一骂这种祸害怎么了?
她挺不服气的,根本不想道歉。
可她架不住她儿子那猛兽一样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声“对不住”,结果换来的却是她儿子和男人的双重不满。
杨怀誉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带着她走到了晏姝面前,态度坚决,不容商量:“给三姐道歉!当年那事晏叔和尤婶不知道,难道你们也不知道吗?初一那年要不是三姐,我早没了!你怎么好意思张嘴闭嘴骂人家的?道歉!不然我明天一定会辞了武装部的差,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在媒人面前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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