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怎么努力才能让她也这样在乎自己?
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这辈子已经柳暗花明了不少,太贪心只会让自己陷入绝望的泥淖,不如抛开那些小心思,只看眼下和未来。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辈子还是无法摆脱宋骞的影响,好不容易结婚了日子也过红火了,忽然来这么一出,谁能保证晏姝不会再受刺激?
谁又能保证她内心的天平不会倾斜?
死亡会美化一切的好与不好,他只能努力让自己更加无可挑剔,免得做出什么捻酸吃醋的幼稚举动,惹她不高兴。
他起身,给晏姝倒了杯热水,自己也端着搪瓷杯子坐下,蒸腾的水汽模糊了眼前的灯光,他好不容易痴等来的婚姻,难道就要这样蒙上阴影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就算蒙上阴影,他也不会撒手的,绝不!
天快亮时,晏姝终于有了反应,她走到杨怀誉面前,牵着他的手进了卧室。
她把家里所有的现金、存折以及户口页、结婚证等重要物品全都拿了出来,亲手交到了杨怀誉手里:“在家里等我,我要是回不来了,你就再找一个,好好过,晓萌就拜托你了,我爹娘老了,晏婉有自己的家庭,我只放心你,我——”
晏姝还没说完,就被杨怀誉堵住了嘴唇,他的手心滚烫的,微微在发颤,他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
他有些生气:“你这是在做什么?交代后事?你不要我了?也不要晓萌了?你怎么忍心的?”
晏姝自然舍不得他们两个,可是她的脾气自己清楚,她只能未雨绸缪:“我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打死他。我会被抓走枪毙,所以——”
“没有所以!也没有可能!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你去杀人?既然这样,那你别去找他的尸体了!我说句难听的,那是宋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早就不认你这个儿媳妇了!你现在是我的老婆,难道我不比一段没有意义的复仇重要?”杨怀誉还是第一次对晏姝发脾气。
他明明都决定了要大度,要体贴,要做个大气的不计较的男人。
可是现在,他发现他居然成了一个说一套做一套的虚伪的人。
他不是不能大度不能体贴,但前提是晏姝好好活着,好好跟他走下去。
现在闹这么一出算什么?他真的这么无足轻重吗?
他真的不值得她放下仇恨,好好活下去吗?
他不甘心,也受不了这样的区别对待,他发了狠,紧紧摁住了晏姝的肩膀,要她给个保证,绝不做傻事。
晏姝站在那里没动,也不看他,别开视线苦笑道:“怀誉,你该了解我的,我就这脾气。我当然在乎晓萌和你,可万一我控制不住自己……”
“那就不要有万一!让我跟你一起去,我来帮你控制自己!”杨怀誉难得强势,无论如何,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晏姝为宋家的人渣搭上自己的性命的。
他倔强的坚持让晏姝终于肯抬头看他了。
雾蒙蒙的眸子,迷离而脆弱。
她不明白:“你确定?你真的受得了吗?我……我一定会送他下葬的,也会亲手去给他立碑,你不会不舒服吗?”
“我是受不了,受不了我心爱的女人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可是我没有办法,谁让我来晚了几年?可是这又怎么样?起码我还有希望占据你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他已经什么希望都没有了。跟死人争,我还是有点胜算的吧?”杨怀誉双目泛红,声音也无法克制地哽咽起来。
他忽然把晏姝摁在了怀里:“我不相信你会这么无情,一点不在乎我的死活,你要么带我一起去,要么就别去了,我去!”
“怀誉……”晏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能依偎在他怀里,默然叹息。
她承认,这次是她过分了。
但是她不得不去为宋骞收尸,就当是跟从前彻底告别吧。
不然,悬而未决的事情,始终会像一柄利剑挂在头顶,在不经意之间带来灭顶的灾难。
她环住了杨怀誉的腰身,泪水渗过单薄的夏衣,湿了他的胸膛。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去吧。”
不然她真的会失控。
天亮时分,杨怀誉亲手提着宋宇的衣领子,把他往山里赶。
江边的山疙瘩也就几百米的高度,一眼就看到顶了,可上山的人却看不到来时的路。
天空飘着雨丝,像吟游诗人在缅怀过往。
晏姝神色悲戚,每走一步,心口都在一阵阵地疼。
沉默的三个人,根本没有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是清早过来给晏姝送鸡蛋的晏泓,他毕业了,公社给他分在了宣传口,顶了杨怀誉的缺。
他是来跟姐姐姐夫说抱歉的,毕竟他不能吃闲饭,他得挣钱给爹娘养老。
说难听点,虽然他过继出去了,一个人继承二叔家的全部财产,可对应的,他的担子也是最重的,二叔二婶他是当爹娘一样看重的,将来他既要养他们的老,也不会不管亲爹亲娘的死活。
所以他想认真工作努力挣钱。
公社这里安排下来的时候,他就没有拒绝。
但他总觉得自己有点过意不去,毕竟那空缺是给杨怀誉留的,还是之前那个文艺汇演的孙团长亲自给杨怀誉打的请假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