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压根没有顾及她们意见,只是在居高临下地下达指令,十七年来弃之如敝履,这时有用了又将其抓回。
饶是平日再温顺可欺的性子如今到这地步也会愤慨不平,可抬眸望着周围,侍女小厮都默默地看着,低眉顺眼,阴阴沉寂,没来由的恐惧害怕顿时侵袭全身。
她忍不住抱紧娘亲几分,熟悉的药香萦绕在侧,让她多了几分心安。
许其琛冷哼一声,看着这对母女相似的容貌,轻哂一笑,攥紧了拳头。
待他想摆手让人抬下去时,回廊尽头传来声声轻唤。
“官人,都这么晚了还在操劳?”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精贵打扮的妇人自回廊疾步而来,身披彩霞云锦斗篷,一袭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以赤金宝钗点缀,稀稀落落的步摇不停晃动,举止张扬,慌乱未止,与这身雍容华贵的衣裳倒是多了几分违和。
待行至祠堂前,她亲昵地往许其琛身上靠。
来者便是许其琛的正室,永安伯府夫人,秦令仪。
“这一整天都不见你人,去哪了!”
许其琛冷声问着,可见不吃她这一套。
秦令仪一怔,眼神慌乱地往别处瞥,搪塞道:“去宝方斋我们蓁儿买些好看的首饰。”
说罢,转眸看向许明奚,勾了下唇,心道:“看来就是这丫头给蓁儿替嫁,果然和她娘长得一脸狐媚样......”
奈何等她定晴一看,目光落在许明奚怀中之人,吓得连连往后退,指着喊道:
“许其琛,你怎么!怎么连死人也都带回家,还不快......”
“夫人!”
话还未说完,就有一小厮从月洞门跑来,神色慌忙。
“没看见我正和伯爷说话,你居然敢插嘴!”
这话吓得在场侍女小厮纷纷跪下,颔首低眉,却也是熟练得很。
来的小厮也应声跪下,拱手行礼道:“小的该死,夫人,伯爷,我们在门外抓到个一直跟踪我们的女子,是跟着抓来的姑娘,特来此禀报。”
许明奚心一沉,跟着她来的,难不成......
许其琛恹恹地抬眼,挥了挥手示意带进来。
伴随着声声拳打脚踢,女子叫唤响起。
“快放开我,你们这群坏蛋!信不信我去报官给青天大老爷让他们来抓你!明奚!明奚!”
再清楚不过,这是杨碧桃一路偷偷从天宁山村跟着来这的。
许明奚:“快放开她!”
许其琛敛眉微蹙,鄙夷地看了眼杨碧桃,便示意他们放开。
随即手覆在身后,微微挑起下颚。
“行了,把那女人抬走,别在这晦气。”
一声令下,小厮应声上前,欲抬起担架。
“等等!”
许明奚立刻护在怀南娘子身上,不让他们抬走,连着一头雾水的杨碧桃也跟着护在身前,赶小厮远离点。
许其琛自太师椅起身,走下台阶来,“许明奚,不管你愿不愿意,答不答应,这婚事都必须成,你!必须嫁!”
许明奚看了眼身旁的怀南娘子,眼底涌现复杂之色,似是笃定了什么。
她起身走去,到许其琛面前。
尽管已过四十,许其琛的身量仍是比她高大许多,加上多年浸润上京高门的肃穆威仪,如今在她一个山村长大的小丫头面前,亦是压迫袭来。
许明奚咽了下喉咙,敛容屏气。
“您说这婚约定的是永安伯府的嫡长女?在众人面前,我是您的嫡长女?”
许其琛心下一沉,“嗯?”
这臭丫头又想干什么......
“若我是嫡长女,那我的母亲也应该是嫡母,这位夫人,应该是继室。”
此话一出,秦令仪顿时目眦欲裂,欲上前打她,嘶喊道:“你这野丫头,竟然敢在这胡说八道......”
“难不成夫人舍得让自己女儿嫁吗?”
话音刚落,秦令仪的手止住,许明奚只觉一阵风拂过,掌心近在咫尺。
几乎同时,两人都似是压着口气,微不可见地,面颊的皱纹微微颤着,正等着她还想要说些什么。
许明奚面色不平不淡,向他们福了福,沉声道:“此事想必外人不会得知,如果我出嫁,不小心让成宁侯府的人知道我只是养在山村的庶女,非嫡亲长女,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还会得罪侯府的人,现在我只是山村里的小丫头,二位想除掉我另寻他人再简单不过,可这户籍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言下之意,正中许其琛下怀,如果不是他实在没法子了,大可找个守规矩的适龄女子假装嫡长女嫁过去,可如今偏偏被许明奚句句说中。
许明奚眸光凛然,压住颤抖的手,继而道:“我的诉求很简单,让我的母亲入许家祖坟,写进族谱,于这祠堂有神主牌一位,享香火长信灯供奉,而不是,成为某个山头的孤魂野鬼,无人问津,这个请求,您应还是不应,父亲大人。”
徐徐道来,字字铿锵有力,不卑不亢,几乎用尽她所有的气力。
杨碧桃微张着嘴,左右瞧着这一幕,空气几乎凝滞下来。
“你!你这以下犯上的死丫头!”
秦令仪气得直发抖,二话不说地要去打他,却被许其琛一把拦下。
他的目光落在许明奚上,寡淡素雅的面容和怀南娘子如出一辙,稚气凛去,却见眼底不容置喙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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