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奚敛神,嘀咕道:“也是,应该是我看错了。”
她缓了口气,本想着打道回府,却见不远处玉器行出来的一人,吓得她连忙拉着杨碧桃躲到的小巷口去,只留余光瞥着。
“这次又怎么了?”杨碧桃心下腹诽,她莫不是在侯府中邪了,今日神神叨叨的。
许明奚的食指抵在唇上,向外探头,见玉器行出来的男子,一身素白的月白长袍称得他肌肤如雪,青丝比常人卷曲,却又伏贴地萦绕在身侧,玉簪束上,多了几分如玉温润,嘴唇微薄,透着血色的殷红。
引得来往的女子都忍不住多瞄几眼。
可他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上的锦盒,低眸凝视着,轻轻拂过,脸上的笑意未止,似乎正期待着被送之人的神情。
杨碧桃探出个脑袋观摩着:“哇!这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可看上去不太像咱们这边的人,可你为怎么认识诶诶......”
许明奚一把按回去,急忙道:“别被他发现了!他当时在林子里被追杀,我见他喘疾犯了,就和将军救了他。”
杨碧桃着实不懂:“看来你与那位将军的缘分比我想的要深啊!不过你是他救命恩人,怎么跟做贼似的躲起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在侯府已经是如履薄冰,此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我们还是不要给将军惹麻烦为好。”
这人当时虽然昏迷不醒,可就怕他想起沈淮宁的一星半点,揭破他腿疾为假的事。
“行吧行吧!”杨碧桃背上箱笼,看他已然走远,出来说着,“你这夫人可真尽心尽力地,事事都为人家将军着想。”
“哪......”许明奚一时语塞,“哪有!”
杨碧桃耸了耸肩,转身就走,却不慎撞到个人。
“啊哟喂!”
许明奚连忙扶着她,细声问着,抬眼一看,发现她撞上的是个女子。
此人身着淡紫纱衣襦裙,外披文锦长衣,不太像寻常女子的冬装,面容清秀,眉目如画,似是沉着历经千帆沧海的沉着肃气,丹凤眼隐隐勾人魂魄,顾盼生姿。
可许明奚觉着,如今她的脂粉妆容太重,反而配不上她原本的端庄秀闺。
“姑娘,您没事吧!”
柔声响起,她身后匆匆跟来扎着双条髻的侍女,也是脂粉气较重的妆容。
许明奚稍稍颔首道:“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碧桃刚刚冲撞了你,你没事吧!”
女子打量着她,似是有点没回过身来,随后亦是回礼道:“无妨,不碍事的。”
许明奚悯笑应着,注意到她指间有些细小狭长的伤痕,掌间还有薄薄的茧,她便从腰间取出一小瓶药膏,递给她道:“这是我自己做的伤药,涂在手上,就不会留疤的。”
侍女原本有些不愿,女子却欣然接下,与她道谢。
二人临别后,侍女有些怨怼,担心道:“姑娘,你怎么能接陌生女子送来的东西?”
女子目送许明奚渐行渐远的背影,莞尔一笑,轻轻打开小木盖,凑近一闻,多是金钱草的味道。
随即以手绢包裹放好,柔声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否则妈妈要担心的。”
可有怨怼的何止这小侍女,杨碧桃刚出到人群就连声道:“明奚,她可是春意园的青楼女子,以后可得离这样的女子远点,怕你惹上什么事!”
“青楼女子!”
许明奚一惊,毕竟以前也是听别人口说和书上看过,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可是......”许明奚眉眼含笑,“可是我觉着她长得好好看,不像是村里和书上说的那样......”
瞳水里尽是光影缭绕,似是散落在夜幕的星点子,看样子十分真诚。
杨碧桃颇为无奈,喟叹一声:“你啊!”
***
两人回去后,发现沈淮宁闭门在松别馆不出来,许明奚也没有打扰,这段时间都按照他往日吩咐,每日都把黄香梅和煮好的茶送过去,有时候在门外听到他微弱的喘.息和咳嗽,心下不安可也不便多问,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七日回门之期已到,这一日许明奚早早来到松别馆,捧着托盘走到回廊上。
月洞门如以往般有两个穿着玄裳的侍卫值守,面容凶煞肃穆,周身萦绕着杀气,令看者不由得心生几分敬畏。
一见是许明奚,他们依旧是面色不改,拱手行礼,请她进去。
这松别馆和别的沈家宅院不太一样,应是最高的阁楼,登上顶楼可以俯瞰整个上京,将其尽收眼底,可布置陈旧,多以黑灰的沉寂为主,小庭院更甚花草稀少,显得有些荒凉和冷清,最里头还有片小竹林,时不时传来温泉灌注的声音。
许明奚稍稍颔首,却远远听到声声低喘和咳嗽。
她凝眉一紧,捧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到厢房前,将托盘放到门口,忍不住踮脚观望着,极力想透过纸窗瞧见里面的情况,却只能瞧见虚弱的人影随着烛火摇曳闪动。
“今日怎么早了这么多?”
虚弱的哑声响起,许明奚连忙福了福身子。
“将军,七日已到,我该回门一趟,去去就回。”
说罢,沉寂了一会儿,只听厢房内传来漫不经心的应声,似乎并不打算再问下去。
许明奚敛回眼底的一丝失望,可复又扯出一抹笑,本想叮嘱些日常照顾身体的事宜,屋子里头却传来杯盏刺裂渐碎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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