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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吸了吸鼻子,愤恨咬牙道:“褚尚一庶族堂叔父与北溏县黎主薄,还有两名褚尚的堂兄弟。”
    “所为何事?”
    陈父闻言一震,樱桃小唇咬紧,攥紧衣角吱吱唔唔。
    陈白起便替他答道:“退婚?以何名目?”
    陈父见她已知悉微讶一下,却仍旧纠结犹豫地不愿意说,只是如今纸估计也包不住火了,他最终低下头,苦闷喃喃道:“他、他黎主薄说我私下贩卖籍下田地并末前往县衙办置相关手续,可平陵县衙前主事已迁,后主事尚末派任而至,我……我哪知会如此麻烦,他说若末除籍,一切田税仍旧照常交纳,六月底全国将要开始新一轮征收税粮,可陈家堡刚遭了难,哪有余粮交纳税粮……”
    “方才褚氏承诺,若吾等愿意退婚,他们便替陈家堡交了这一年的税收,并且马上替我们补办田地买卖籍迁的官衙手续。”
    春秋战国期间,褚侯国纷纷推效各国变法和新的君主集权制,其中楚国正在施行一种叫“履亩而税”的初税亩,已逐步废除井田制。
    所谓初税亩,就是以往本来该交总收入的十分之一,如今废除公田私田之分,而是在每亩中收成中抽取十分之一的收成。
    换而言之,他卖掉的那部分地没跟国家登记,国家就仍旧默认从属他的田,哪怕他跟别人私下签定了过契,该交的税仍是他这一头承担。
    当然,要说既然国家不承认,这买卖田土的契约是否可耍赖当不作数呢?
    这是行不通的,因为一般签署重要契文时双方必定会邀请一位有一定地位言论权的人物在场见证,若你收了对方契定一事板上钉钉,若想不作数亦可,那你就将契定如数还给别人。
    可契定早在陈家堡暴动那一夜被洗劫一空,让陈父拿什么赔付给别人,如今简直是两头难。
    陈白起蹙眉:“你卖私田之事亦不过几日,如何会传入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溏褚氏耳中,卖田之事本属你与买家的私隐之事……”
    陈父一听这话,更是心虚地压低头:“其实你之前问我没说……当初卖地之人便是褚氏在中牵线,他们便是见证人……”
    陈白起面容一滞,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沉寂着漆黑的眉眼,纤纤玉指漫不经心于苇席纹路上划动——只觉一切头绪终于连成一条线了。
    妩娘劝卖,易契,暴动,北溏找上门,退婚。
    这褚氏便是设了好大一个局在等着他们。
    陈父被陈白起一直不喜不悲的沉默态度而弄得精神紧张,一头汗湿如雨下,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良久,陈白起看向陈父,叹息一声:“父亲,我们退婚吧。”
    陈父激动地抬头:“不行!此婚一退,你名声必定大损,在这穷尽僻壤的平陵县,莫说门阀士族,连寒门庶士亦……亦……”
    陈白起很理智地给他分析:“父亲,俗话说先礼后兵,此趟他们便是先礼,倘若我们拒绝,他们一出门便将此事一番宣扬而去,仅凭卖田、暴乱两项,陈家堡便已声名狼藉,娇娘照样有理由被退婚,褚氏设下一计不成必又施一计,这对他们不难,但陈家堡却已赌不起了,与其如此折腾,倒不如牺牲一桩男恨女怨的婚事,平息干戈。”
    陈父听了她这一番明智之话,却已掩面泣不成声:“可你要怎么办啊?你马上便要及笄了,为父、为父对不住你,为父糊涂啊……”
    陈白起眸似漆般幽黑,她仅轻笑一声,便转身离去,在一步跨出侧门之际,门梁投射的阴影罩住她面容,那平静的面容倏然布满森冷——
    褚氏,她曾说过,暴动一事单纯便罢,若另有隐情……无论是谁,他血洗她陈家堡,陈家堡必定眦诛必报!
    第55章 主公,迫在眉睫的成长路
    正厅中人俑灯散着柔和光线,姬韫跪坐居主位,而褚氏一伙却不耐等待离席而起,一副风流名士模样正游巡正厅各处。
    一般陈家堡祭祀、议事、婚丧喜庆的都在中堂正厅举行,是以正厅布置甚是精华用心,相当于一个艺术的宝库,上百副楹联与青铜木碑刻,大多是一些书法大家的墨宝,或狂草,或正楷,却无一不是精品。
    此时,一道馨意晚风拂过,门扉咔哒一声撞击引起众人偶然回顾,只见一道白色飖袅身影至门前悠逸而过,那惊鸿一瞥,珠环相碰,虽其面容被薄轻帷纱遮掩,然鬓边垂下的细细银流苏却晃出点点柔和光晕,那一瞬而逝不与寻常的优雅之态,足令人印象深刻。
    褚君微张嘴,禁不住失神驻望,无法挪开眼。
    “方才……可是陈三姑子?”褚家堂兄眼神徒然放光。
    褚氏堂叔一三十上下士人,他咂嘴品味半晌,便摇头晃脑地念出一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
    黎主簿回过神,便低叱一声:“荒谬!吾等是为退婚而来,岂可对此女心生赞誉!”
    二人被他喝得一愣,便讪笑一声讷讷不语,而褚氏堂弟则摇头遗憾:“只惜此女一家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否则此桩早已约定的婚事又岂会瞒着褚尚——”
    “闭嘴!”黎主簿脸色一变喝断他,遂慌忙瞥了一眼姬韫,见其清闲品茗并无反应,便猜测其定然没听到,方一一瞪过三人,咬牙低声警告:“此事岂可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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