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巨当真是块无情的石头,我与他好歹亦相识一场,他却只懂得眼巴巴跪着跟你来道别,对其它人却真是一点都没放在眼中,倘若下次让我再遇见他,定好好训斥他一番。”姒姜眺望着山涧处的一片薄云,似真似假地嗔骂道。
陈白起对他的话、甚至声音都没有反应。
姒姜呼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你不是一早便知结果会是如此,又何以拿早知道的事来郁闷自已,闷闷不乐呢?”
陈白起这下才出声道:“相伴数年,他总是最明白我的一人,如今人离开了,到底是不舍的。”
姒姜道:“既是不舍,何以不出声挽留?你知道只要你开口,他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陈白起摇头:“我是不会开口的。”
语讫,便一若往常般无事,她缓步转身朝回城的方向走去。
她什么都明白,又如何开口挽留呢?
而姒姜则站在了原地,他掉头望向蛮夷大军离去的方向,心中暗忖——其实说巨是石头倒是说反了,他其实很聪明。
他明白他继续这样留在陈白起的身边,迟早只会变成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如今他毅然放弃她身边的位置,在外替她征战沙场铺立建业,只最到时候他功满归来,于陈白起而言,便是一种无可取代。
所以孰轻孰重,在这种大问题上面,他倒是掂量得清清楚楚。
大智若愚啊。
姒姜嘴角徐徐展开一抹笑,他道:“巨啊,期待你的再次归来。”
在山城的一处樟树林的隐秘矮坡处,叶叶片片遮影处,一名身着长襟青衫,披着青裘银鼠外袍的青年男子眺望着前方最终落幕的战局,意味不明地笑着。
“你说,这公子沧月究竟前世修了什么福,这无论遇上何等危难紧急,总能够化险为虞,令人啧啧称奇?”
这名华贵青年男子身后站着一人。
此人覆着一身斗笠幕蓠,容貌身形不详。
“再强的气运亦总有用光之时。”那人冷淡应道。
听那悦耳吐辞似水般纯澈声音乃一名少年。
“倘若不是运气呢?”华贵青年男子捏着下颌,沉吟道:“若是人呢?”
方才因与战场隔得较远,许多细节看不甚清楚,因此他只见一神秘之人突降战场,将那剑张弩拔的局势一下扭转了过来,而沧月军亦就此化险为夷。
不露山不露水的少年缄默不语。
一个人自言自语倒显得神神叨叨的,青年男子得不到回应后,亦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侧过脸来,那张如沐春风的面容擒着笑:“姒四,你当真不愿再回到她的身边?”
“稽大人莫非想打算反悔?”清丽旎脓声音的少年一下沉下神色,不答反问。
“只是可惜了……”稽婴斜向他,眼中的柔声带着遗憾,他道:“毕竟是这样一名当世难觅之才女。”
“可惜的是她只是沧月公子的人,其它人……”少年抿紧双唇,潋滟双眸压抑着寒意,负气道:“在她的眼中,皆不屑一顾!”
“是啊,不屑一顾。”稽婴喃喃,他想起她那一双薄凉却透彻的玲珑双眸,笑道:“可越是这样,便越想让人想得到……这或许便是人的顽根性吧。”
姒三不语,隔着挡幕薄纱,他眼神却是复杂而忍耐地望着城中位置。
他知道,陈白起是因沧月公子而来,如今沧月公子现身于此处,她定亦会跟随而来。
或许,她就在那座城中吧。
那一日,楚国突袭秋社,兵荒马乱中,他被人挤推攘拥跌倒,眼看着即将被人践踏而亡时,却被去而复返的稽婴给救走了。
他当时,并不知道他为何而归,亦不知他因何而救他。
而如今,他却知道了。
他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后,姒四便央求稽婴带他去找陈白起,她当时与孤竹少族长一起,定会被楚人当成反叛者,若不救她,她只有死路一条。
稽婴当时亦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答应他。
他言救他只是顺手,但若救陈白起,却是尖刀上行走,险境横生。
她与他,本就所处环境不同。
他只是一名不受孤竹族看中之人,他的生死无人关心,但孤竹族的少族长在如此险境之下却不忘带走一名楚人,由此可见,她很重要,他若想要带走她,必是不容易。
再加上,他并不愿意露面于公子沧月,因此他无法答应他。
虽然,他救姒四的初衷,便是因为她。
当看到姒四独自慌怆倒地,即将受乱脚践踏而亡时,他本欲冷眼旁观,却突然想起在台上,偶尔瞥见陈三望向他之时,那不同于其它人一般人那般冷漠浅淡的眼神时……
他想,他虽救不了她,但至少,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可帮她救下此人。
姒四被稽婴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派人看守着姒四,而姒四内心担忧着陈白起,便不断向稽婴打探消息,但稽婴却对他的请求不予理会,他原想直接跟稽婴不告而别,偷偷地再回一趟秋社查探究竟,稽婴却在这时告诉他一个消息。
陈白起还活着,并且如今是跟沧月公子在一起。
却原来先前带领楚军围剿秋社的人便是沧月公子,如今两人意外重逢相认,自是平安无事。
得知陈白起被救,并与沧月公子在一起之时,姒四却突然好像一盆冷水被人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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