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不用特地翻系统资料去抄他的底,便也知道这孟尝君定乃一个“罪盈满贯”的政治要犯。
一般这样的权贵,并不将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是把私己利益放在第一位。
而这样的权贵历来喜拉帮结派,以巩固自己的权臣地位,朝内有能人,但是不肯跟他结好,或者跟他观点不一样,他就要利用职权打击迫害,朝外有能人,即便是与他无仇,若是能力强、功劳大,却归顺了他人,威胁到他的权位,他亦会迫害之。
这样一考虑,陈白起顿时有一种壮士志未酬,便被狼给盯上的悲怆感受。
这样一个视世间规矩于无物之人她真愿他当主公吗?
陈白起到底是三观端正之人,这样一位“罪恶值”S级别的主公,令她不禁有些踌躇,但她转念又一想,在这大争之世并非存有仁义良善之辈方能立足,反而是各种枭雄更有称霸之地。
只因他们有智谋更有心计——更不择手段。
陈白起在脑中考虑了一下利害关系,便暗忖——此人万不可得罪,凡事须留有余地,系统不是建议,当择主时间紧张的话亦不妨考虑一下他。
“谢贵君赏识。”陈白起深下一揖到底,将皎如玉树之风度表示得淋漓尽致。
无论答不答应,总之先道谢,反正他也给出了前提条件,便是能站稳“御璟台”,站不稳,那么这口头“协议”也就作废了。
孟尝君喜欢这美少年的作派,他靠坐在栏杆上,正午阳光逸洒竹林刺眼,他拿一君斓繁绣衣袖一挥,半掩一面,那不点而朱的嘴唇一笑,仅漫不经心地露出半张玉养金贵的面颜,那张扬而流珠韵光的眉目,带着如春花般的慵懒松散,似透着一抹粉色,顿时令鄙陋生辉。
“哦,听这话莫不是还在考虑不成?”
他不过随意哼吟的一句话,却令一旁侍立的原乡县县丞面色一紧,他掉转过身,立即收起方才对她的赞赏笑意,紧瞪着陈白起,威迫之意不言而喻。
“不敢,只是怕小儿不过了了,有负贵君所期。”陈白起对县丞这种趋炎附势的小人根本不放在心上,哪怕他瞪瞎了眼她也只当看不见,依旧保持原有姿态沉稳回答。
孟尝君翘唇轻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倒是与一般男子的粗犷笑声不同,十分低清悦耳,似溪水潺潺,风声轻和,他似被陈白起说动,点头道:“确也,汝亦非名士也,本君一向却只要最好的。”
这……是在嫌弃她咯?
陈白起扯动一下嘴角,竟无话可说了。
这时,上面的孟尝君亦不开口了,但他四周围的人都像凝固静止了一样,方才热闹的亭中一下便安静下来,他们感觉到不自在,便一个个从亭上都用一种十分锐利仇恨的眼神紧盯着陈白起。
不识好歹的小儿!敢驳了孟尝君的面子!
被这样多的人使劲盯住的陈白起,面皮再厚,也觉得皮痛。
只觉令这孟尝君心中不畅,实乃大大地罪过。
而此罪在她。
……冤死她算了!
“贵君可是觉得身边无人可用?”陈白起终于率先打破沉默。
她身边没有人给她助威胁迫,便不指望他先开口打破僵局了。
孟尝君晒着阳光,撤下袖袍,懒斜了她一眼。
“何以看出?”
当然是连她这种才绽露一点头角的小虾米他都看得上,还想要带回封地好生培养一番,必然是身边养的废物太多,想着干脆自己“养”一个用得合心顺手的算了。
当然这是陈白起心中的腹诽与猜测,而这话,也不能这样直白道出,还得稍加修饰一番。
陈白起仰起面容,阳光下的脸干净剔透,有着清除一切污秽的清澈动人的眼神:“世人凡事皆求最好,但其实这只适合普广大众而言罢了,实则真正独特异行之人,他所需并非一定是最好的,而最为适合的,最能懂他心思之人,如千里马与伯乐,无伯乐则无千里马一样道理,后世世人皆知千里马,却不知,若无伯乐,这千里马哪能被世人得知最好?”
孟尝君一听这话,细细一思索,方才的意兴阑珊淡了,顿时坐直起了身。
他沉眉,他的确觉得他收罗的门客能人颇多,却无一人能懂他,凡事皆要让他先行几步,方能识路跟上。
如这少年所言,莫非当真是他所求之所向有误,光求“最好”?
按她所言,并非世人认为最好的,便是每个人都适合的?
这个道理时人还不曾好生琢磨过,只因大多数人连自己的温饱问题都成问题,只求生存,何来得到了“最好”的,却还要嫌弃它原来并不适合自己。
这都是有钱有权的人,才会有的烦恼。
陈白起虽然并非全然懂这孟尝君,却也可以想象得到他这种地位所面临的问题。
“汝是暗指自己是最适合本君的?”孟尝君似笑非笑地问道。
陈白起没被这个问题难倒,她垂眼道:“贵君期待此人乃小人吗?”
孟尝君一听这话,却是蹙眉。
他堂堂一齐国国相,去“期待”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自是失了面子,可若说不“期待”,岂不是就这样白白放走她了?
瞧着倒是可造之才,孟尝君觉得遗之可惜,却也没有强烈的想留下她之意,毕竟能人名士他有的是,他并不认为她属于独一无二,只是她这番话,值得他好生思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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