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急不徐,带着些许气虚的轻柔,显得真诚而动人肺腑。
陈白起的一席补救之话将卫溪那盯注在姬妽身上的恐怖视线重新给拉了回来。
“流民之女?”卫溪与张仪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余之人皆诧异。
奚女队伍部分人知晓姬妽救了一个伤女留在马车中,却不知其来历,而商队之人则完全是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原娓,他们只知,樾麓书院有一弟子出事了,而樾麓山长带着一群势大的学生一块来搜查嫌疑犯,其中一嫌疑犯貌似与姬妽的愚园奚女有关。
此女一死,他们又将怀疑的矛头放在了这个在马车上藏头藏尾之女的身上。
看来,他们不将姬妽的这支奚女队伍拔掉一层皮,是不会罢休的了。
所以由始至终,无人插话,只神色各异地待在不近不远的位置静观事态发展。
“然也。”陈白起坦然而应。
卫溪倏地一下抿紧了唇。
倒是遇上了。
亡国流民这一层身份虽屈居底贱,可由于近来诸侯国战事连连,各国苛吏暴政、豪强兼并等导致了流民问题扩大,令人难以印证真伪,所谓流民便是没有户籍身份之人。
“可有入籍新地?”卫溪道。
很明显,卫溪在查户口了,陈白起知道在齐国对于流民采取了限制、镇压和遣返,当然别的国家除了以上政策,如楚赵,另有控制与安抚,入籍新地和修城池设郡县等措施安置流民,另有一些较为困难的国家,则亦有被硬性谴返回故乡,或收编,或沦为奴婢、被收为奴仆、入居山林或参加私兵山匪。
陈白起黯然:“曾上报户籍,却久久未得回应,城中便住不下了,便于城边戚山而居,偏山林野兽出没,又闻倭匪横行……”
这话可不算假话,流民想在原乡县入户籍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以金银托大关系,否则只能去流民根据地——淝城。
可这个淝城,如今已是一个恶名昭彰的蛇鼠之窝,一般良民是不愿意投奔的。
这个淝城便是归属孟尝君管辖范围。
卫溪虽出身士族,却也并非完全不识人间疾苦,他一时探不出可攻破的疑点,便话锋一转,道:“你说你懂舞艺?”
“……略懂。”
“既能让姬妽留下来献舞,想来舞技必是不凡,你且舞一段吧。”
卫溪直接一槌定音。
“……”陈白起看着他。
她觉得这卫溪就算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也定是一个不懂怜香惜玉之人。
难怪一直单身!
这时,姬妽终于可以说话了,她脸色不太好看:“可蓉儿的头部受伤……”
张仪不紧不慢接过话:“头部受伤,对于手脚的灵活性并无大碍。”见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他,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毋须跳完整段。”
“……”姬妽无言以对。
不要无理取闹了!就算是偶得风寒严重了,手脚有时候有也不见得能够跟得上动作,更何况受伤的是头。
陈白起抿唇淡淡一笑。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起张仪与卫溪的怀疑,让他们盯着她不放,或许是身上的血腥味道,或许是她出现的时机不对,或许是她一开始的行为不妥,或者她真的挺值得人怀疑的。
早知躲是躲不过的了,越躲躲藏藏越惹人怀疑。
陈白起直起身来,偏头微微一笑,白的唇与黑的眼,稚气却通透:“那小女便献丑了。”
姬妽回头,满目惊讶。
陈白起体虚,却挣扎着准备起身。
一些怜香惜玉者瞧
她动作摇摇晃晃,都揪心不已,同时亦拿责怪与不满的眼神针对卫溪等人,当然都是一些敢怒不敢言之人,卫溪与张仪心硬,直接对此视若无睹。
姬妽立即召来两侍婢上前,搀扶着她下车。
趁机,她在陈白起耳边悄声道:“当真行?若不行,你便装晕。”
陈白起借着姬妽的力站了起来,闻言,望着她的眼睛,仍然在笑:“只怕一‘晕’,估计明天的太阳便瞧不到了。”
她真没有想到,自己遭歹人重伤一事,令樾麓如此上心,哪怕将一池清水搅起滔天波浪亦在所不惜。
先前已杀了一个可疑的歌姬了,而她这个可疑的“流民”……如今这命也算是悬在半空中。
姬妽顿了一下,便没再说话了。
陈白起下了马车,忍着不适,朝前方的一众士君行了行礼。
下了车,陈白起的容貌与身段便更为清晰,她长发披散,无扎无束,身穿一件玲珑长裙,宽大的琵琶袖,交领右衽,两侧开衩,接有暗摆,以系带系结,领口和下摆上会用紫红钱绣上丹鹤,风一起,衣袂翩飞,羽衣薄纱如花艳,秀眉杏眼俏佳人身材袅袅婷婷,虽谈不上凹凸有致酥胸俏臀,但发流散如瀑,纤腰一束,玉腿轻分,却身姿挺秀玲珑精致。
所有人,这一刻都将目光浇筑在她身上,似移不开视线了。
第361章 主公,我被迫上了贼船(1)
陈白起身上这一套衣服乃姬妽特意定制的葳丝鹤纹皱纱裙,是一件舞衣,采流彩飞花,百鹤瑞祥之意。
陈白起想,她只跳过剑舞,可眼下跳这个……却是不妥的。
她掩下眼帘,静静地站在那里,周围人为了腾出地方给她跳舞,各退了好几米,不远处是一旺篝火,火光铺洒一地,映得远处影影幢幢的黑影建筑阴暗模糊,而近处环境却鲜明柔和,似所有光芒一瞬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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