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时间容她缓解了,她一翻身,便将孟尝君给压在身上,她喊道:“主公,你醒醒!”
他没
醒,反而霍霍地一阵怪叫,然后使劲嘶咬挣扎,他手长脚长,陈白起根本抓不住他,只能暂时先放开他,然后急急后退开来。
孟尝君起身之后倒是没有如陈白起所想那样对她发起攻击,他反而是烦躁狰狞地朝着四周嘶喊咆哮。
“好吵——”
“好吵,不要再叫了——”
“闭嘴,闭嘴,闭嘴,通通都闭嘴——”
他抱住头,咬牙切齿,像一个疯子似的兀自大喊大叫。
“啊啊啊——”
陈白起已被他这一出一出的变故整得见怪不怪了,她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好吵?
她倾耳细听,可这山谷寂静荒凉,除了细碎的雀鸟啾鸣,风吹树沙沙,却是什么都没听到。
那他听到什么了?
孟尝君发现堵住耳朵仍旧堵不住那些无孔不入的尖锐声音,它们像一根根丝线在他脑海中搅缠拉扯,他脆弱的神经一根一根地蹦断,他红着眼,怒气冲冲地又开始对周糟一切胡乱的踢打发泄。
眼看他即将对货车旁边的嘶叫的马匹下手时,陈白起无奈只能出手召出十个“药侍”,她让他们暂时将他围堵起来。
当然这十个傀儡“药侍”完全不是孟尝君的对手,全都被他徒手撕碎了,于是陈白起也不客气了,直接再度召了五十个“药侍”。
虽说五十个“药侍”几近一下掏空了她。
这些“药侍”是不具备什么攻击力的,甚至连关节都是僵硬而木讷的,但胜在数量够足,一时也能挡他个一时半会儿。
最终似乎身体上的力气发泄得够了,但孟尝君仍旧摆脱不掉那与生俱来的痛苦,他赤红着眼,抓扯着头发,像穷途末路一样大喊道:“滚开,本公不怕你们,啊啊……——小妖——焕仙——你们在哪里?陈蓉——焕仙——”
陈白起猝不及防闻言,狠狠地一震。
看着这样一直在喊着她的孟尝君,陈白起心中无疑是心惊又复杂的,甚至还有一种……被依赖的心软。
虽然他并没有喊出最后的话,但陈白起却好像能听见,他在急切地喊他她去救他,去帮他,去解脱他的痛苦。
孟尝君这一辈子活着不容易,所以他不曾真心地信任过任何人,但内心深处,或许是由于好感度的影响,他一直在意着这两个人。
所以,当他痛苦得连思考都不会了,痛苦得连理智都抛却了之时,下意识只知道朝这两个人求救。
虽然对于孟尝君而言“陈蓉”与“陈焕仙”是两个人,但陈白起却清楚地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她。
所以,自始至终,他喊的那个人,他想求救的对象,都是她陈白起。
陈白起喉中一动,忍不住踏前了一步。
虽不知她并不知道他如今被什么东西骚扰,但既然他一直地喊“别吵”“闭嘴”,那她只能尝试着干扰那些令他痛苦的声音。
想了一下,她干脆撤开了“雾界”。
没有了黑雾的遮掩,山中大自然的风景便豁然开朗,她抬头仰望天空,只见一轮明月朗朗地高悬在头顶的天幕,银色的光华照亮了大片的天空,在这如水的银色中,远处的山峦也在这月夜中隐隐可见。
果然,受了月光的普照,孟尝君先是惊了一瞬,但很快便不似刚才那样动立不安、自虐烦燥了,他直愣愣然地抬头望天,望着月亮。
这时,一道轻吟低唱随着晚风而飘入他耳中。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这首“凤求凰”诗言浅意深,音节流亮,感情本是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但这一刻由陈白起唱出却是清澈如月,月光白,似笙歌,软腔敞亮的嗓音,为这曲婉转悠扬的旋律赋上了一泓温软的绵柔香锦,令人于唯美的月夜里沉迷沉醉。
陈白起听说过舒缓的音乐能令人心境放松,在现代她还能放酷狗,但这战国只能自己上了,而选择的这首诗曲便是她当初当舞姬时对他独唱过的,她想……他既然记得“陈蓉”,那他一定会还记得这首曲吧。
一开始她吟唱时也担心这法不显效,但随着孟尝君那粗重的喘息短促而痉挛地抽吸一声后,开始逐渐变得平静,那张狂癫乱的神色也开始被安抚了下来,他软软地垂落双臂,手背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他也不再看月亮了,而是出神地看着她。
于是,她方安下心来,一遍一遍地开始重复地清唱着。
直到声沙嗓哑,她才停了下来。
她看着他,孟尝君也看着她,紫红眸幽幽沉沉,那里面的凌乱与支离破碎好像正在一片片地修复整合,然后他如梦初醒,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放空,但在想起什么时,望向她的目光似惊似疑,如大海般讳莫如深。
“焕仙——”
陈白起听到他准确地喊出她的名字时不由得放松一口气,正欲上前,便又听他迟疑地、低沉地喊了一声:“……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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