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条小路上正拖着一群衣不遮体,骨瘦如柴的队伍,他们没有遮雨的工具,哪怕连找一片遮雨的叶子都没有,所幸雨下得小,他们低着头,湿着被泥巴糊脏的衣服,垂头丧气地行走着。
而官道上也有一支队伍轱辘辚辚而行,这支队伍从其队型、装备与配置上看,便也知是一支正规的军队,与贫民的寒酸积弱的队伍完全是两种天与地差别的存在。
由于官道被封了路,于是这支看起来像逃难一样的贫民队伍便被撵到了旁边的稀泥小路上走,这一步一个泥坑,不少人体弱气虚,走得十分费劲,累得是气喘吁吁,双眼泛聩。
陈白起坐在后卿的车上朝外看着,一路上她没出声,也没有干涉其它事情。
“看什么?”
婆娑性子比较活跃,见陈白起一直盯着窗外,便好奇地伸过头来问她。
“外面下着雨,四处一片雾雨茫茫,有何好看?”
后卿放下手上正在研读的一卷玉册,看了陈白起一眼。
透正拿着油布一根一根耐心地擦拭着他的箭头,直到箭头光亮清晰映物为止。
陈白起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等了一会儿,她才道:“冷吗?”
婆娑呼扇了一下眼睫毛,奇怪摇头。
“你冷吗?”
不会吧,他们这车厢内铺了软皮垫子,又点了熏香暖炉,哪怕是寒秋夜雨绵绵,但车内亦是暖和如春的。
“饿吗?”
婆娑啊了一声,又反射性地摇头,而透这时停下擦拭的动作,抬起头,用一脸神经病地眼神问候了一下陈白起。
他们这才刚吃过晚膳不足一刻,谁会饿啊?
而后卿不似这两人想到什么是什么,他顺着陈白起的视线投向窗外。
他轻笑一声,语音在舌尖婉转一圈,似讶异道:“你在可怜他们?”
陈白起这才收回视线,支颐浅笑道:“我只是在感慨人究竟能有多顽强,才能无论处于什么悲惨的境况都想要挣扎着活下去。”
透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啐了一句:“我看你这是吃饱了撑的。”
后卿听不得有人说陈白起,他轻飘飘地瞥了透一眼,透一个激灵,立即乖巧地收敛起朝外伸的猫爪子。
而陈白起则乐呵地看着他笑了一下,倒是不见生气。
“或许吧。”
陈白起闻着车内飘逸的熏香,缓缓阖目,靠在车厢中昏昏欲睡,而后卿看了一眼,便搁下手上的玉册,小心地挪坐到她身侧,两人肩抵肩而坐。
一会儿若她睡着了,他便让她靠着。
而婆娑与透则十分有默契地转开眼,开始了各忙各的“隐形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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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陈白起是被一声尖叫惊醒的,她蓦地睁眼,还没意识发生何事时,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好听的安抚声音:“没事,别紧张。”
陈白起抬眼,看到是后卿,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朝她笑得干净温和。
陈白起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看了一眼他们的姿势,意识到她刚才应该是睡着了,是后卿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令她靠在他身上才
避免撞头摔倒。
她直起身子,问:“出什么事了?”
马车停下没有动,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有点距离,但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
后卿解释道:“是一群流民在闹事,很快便能处理完,你再睡一会儿?”
后卿见陈白起摇头,并适当地与他保持了些许距离,他抿了抿嘴角,不耐的眼神扫过婆娑与透。
婆娑嘴角一抽,透脸一黑,不情不愿。
本来这种小事还烦不着这两位大神出马,可见这事吵到了后卿放在心上的陈白起,再不愿还是下了车去看看究竟何事,最好速战速决。
陈白起在后,被两人离开掀起的凉风冻了一激泠,她道:“我也去看看。”
她眼下是睡不着了,刚刚那一声尖叫蓦地让她想起了一些画面,那名女子的凄厉尖叫太孤注一掷,也太绝望无助了。
后卿见她意已定,也不阻止,陪同她一块儿下了车。
虽是黑夜,但队伍中燃着火把,像一条火龙似地逶迤铺开,陈白起借着火光看到前面几名黑骑兵正与一队人对峙。
她走近一看,才觉用“对峙”二言有些太过夸张了,很明显这群瘦得脱形、因寒夜而瑟瑟发抖的流民在这支气势森严的黑骑兵面前就跟一个个大西瓜似的,毫无威胁感的存在。
怎么回事?若她没记错,这群人好像是白日在小路上赶路的贫民,为何夜里上了官道,并与后卿的队伍发生了争执?
“大人。”
这时,她的人也赶了过来,她看过去。
姚粒朝她行了礼,也转头看向前面。
只见不远处,铁骑脚下,倒着一个不明生死的妇人,旁边还有一个跪地哭泣的老妇人。
而其它浑身又脏又黑的流民则一脸愤怒地围了过来,并指着地上那个妇人七嘴八舌、嘶声力竭地跟黑骑军要说法。
“吵什么?”透一步跨前不耐烦地喝斥了一声。
本来好好地在车厢内休息,却被这群人吵闹得不得安宁,想想都火大。
周围人声一静,纷纷朝他看了过去,下一瞬都睁大了眼睛。
透长相偏娃娃脸,大眼粉唇,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再加上喜爱白色,因此软铠为银白色,这一身装扮与气度在许多人眼中便是非富则贵,有人顿时诧异又畏缩地看向他,吵噪的声音倒是一时之间消弥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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