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语虽谈不上指责,但狐砺秀听了却不免有几分委屈,虽面从他那张扑克脸上瞧不太出。
“太吵,会被察觉。”
他的解释永远是这样简洁省略。
陈白起说完便察觉自己这样问不妥,便当即歉意道:“我并非是在抱怨你。”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将人打包成这样运送过来。
她手下动作没停,很快就从袋中扒拿出一个人,他口中被塞了布团,讲不出话,手脚也被绑了起来,从布袋中出来时蓬头乱发,满脸通红。
……估计这不是被气的,便是方才倒挂在背上时脑充血导致的。
果然,将布巾一扯开,便听到他喘着气,破口大骂:“尔等贼子,黑心肝,有你这样绑架人的吗?我……”
陈白起第一次陈孛这样不顾形象、气极败坏的样子,不禁发愣,而狐砺秀眸光一暗,越过陈白起抄起她手上攥的那块布巾便再次虎虎地塞进了他的口中。
唔唔……陈孛拼命摇头喊叫,却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
陈白起愕然地看向狐砺秀。
而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厉色一收,满脸无辜地回看她。
“吵。”
陈白起嘴角抽了一下。
接着,她迅速调整好表情,道:“让你替我将人从齐军中偷出来,这一路辛苦你了。”
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瞥开眼,垂视地面:“你有钜子令。”
陈白起哑言,又无奈地笑道:“无论如何,这份情我记住了。”
他没回话。
“我与他谈一谈,接下来我还有要事要办,因此还得劳烦你将人带到安全的地方暂时安置着。”
他点了一下头。
她有些迟疑与请求道:“是否请狐统领待他稍微宽容些。”
狐砺秀顿时脸色为难,他颦眉盯着陈白起,仿佛在控诉她。
他一直在骂我,你还让我对他宽容?
陈白起解释道:“他只是暂时不明情况,待我与他讲明白,他便会安静。”
听她如此保证,他半信半疑地颔首。
表示会考虑。
与狐砺秀谈完,陈白起再次将陈孛口中的布巾拔掉,在他没开口之前她先道:“你若喜欢继续被塞住口讲不出话来,你便尽管骂吧。”
果然,陈孛张着嘴,话却一下便被噎了回去。
他现在也不管狐砺秀了,只瞪着陈白起。
“你将我带到这个地方做什么?”
陈白起将布袋拆开,又弯下腰来给他解手上的绳子。
她道:“我有事要去洛阳一趟,不放心你一个在齐军那边,所以便请狐统领将你带了出来。”
“你亦乃齐国之人,落你手上与旁人有何不同?”他哼道。
陈白起又蹲下给他的脚解绑:“你不用拿话试探我,我与旁人并无不同,只是齐军中并非人人与我交心,我若离开无人拘束他们,怕是碰上别有用心之人,你凶多吉少。而你若这般死了,与我并无好处。”
见一个敌方重臣如此纡尊降贵地蹲在地上给他解绑,还有先前她与那绑匪的话,令他着实无法理解她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若是单纯利用,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他如今无力反抗,她完全可以不必如此。
“你到底意欲何为?”陈孛发现他对着“陈焕仙”这张脸很难沉得住气。
巨握了握拳头,抬起头,沉声道:“家主,小主子不会害你的。”
陈孛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善,问道:“不害我,那打算害谁,我陈氏还是楚国?”
陈白起难解地看着他,道:“楚国与陈氏根本不值得你付出,你出事至今,陈氏的人可有想方设法来救你?那陈岁深一心只想着他的功名利禄,可是一路带人直奔洛阳,完全不顾你的生死,这样族氏你又何必为他们拼上一条性命?”
陈孛阴沉着脸,并没有说话。
他自然知道陈岁深对他是怎样的心思,但这些话他不欲与外人道。
陈白起又道:“这些年来你明明对朝对国用心尽力,却始终在朝中格格不入,你陈氏虽看起来花团锦簇、绿树成荫,但实则你在朝中却是树敌无数,即便有楚沧月执意相护,你在楚国依旧是如履薄冰。”
这其中的原由陈孛或许不明白,但陈白起却是一清二楚。
一切皆是孙鞅党派所为,当初他密谋害死了她,却因顾忌此等腌臜之事被人发现,担心惹来楚王的怀疑,便一直没有正面对陈孛出手,但陈孛始终是“陈娇娘”的亲父,见到他难免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孙鞅怎么可能让他在朝中顺风顺水。
所以这背后的一切皆是他在暗中使的绊子,一面让他的党羽在朝中排斥陷害于他,一面又拉拢陈氏底下的人与陈孛背心,让他腹背受敌,若非如今,他又怎会如此轻易落入他们手中。
陈孛闻言笑了,笑得苍白却又强忍怒意:“你此话何意?你若是想挑拨我与楚国的关系,那便是白费……”
“罢了。”陈白起止住他的话,她挥了挥手道:“反正你眼下也是阶下囚了,我也不必与你大费周章地讲道理,即便是违背你的意愿,我也会将你带走的。”
陈孛的脸刹时便黑了。
“你——”
陈白起又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打算对你做什么吗?只要你不闹,等我办完洛阳的事,我便摘些洛阳霞坡的踏雪红梅去接你,昼时,你想问什么,我都坦然相告绝不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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