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搁一块儿倒是没瞧出来,当这两个人挨近站在一块儿时,那相似的打扮与同样的沉默寡言,若非听勋翟讲谢郢衣与那矮小的身影是一对未婚夫妇,禾真上人倒还以为这看起来十足情侣装的两人是一对的呢。
都一脉相传的古里古怪,与藏头遮尾。
直到看不见界碑后的几人之后,楚军一众才收回视线选择启程离开死地边境。
——
回到界碑后,曲转七回阵又重新启动了,禾真上人领头走在三人前方,她看似一直在看前路,实则有意拿余光关注后方的情况。
她看到谢楠衣总有意无意地看着身旁的那道娇小的身影,连步调都选择配合。
实则谢郢衣此刻袖下的手紧了紧,面无表情,却想着要如何自然不做作地重新牵起她。
谢郢衣有些回味先前那下意识牵过陈白起手的举动,那时那一双柔软如温玉的小手被他的大手握着,像天生契合一般,掌合得如此舒适。
……或许如果胆大些,揉捏一下,那软绵绵的触感会令他更……
可眼下真正意识到,相自主动时,偏生又无法得心所愿。
禾真上人眸光眯了眯,她收回视线,弯唇诡异一笑。
这时,她腿边一直很温驯的黑豹忽地掉转过头,凶相尽相,兽瞳竖立,朝着陈白起的方向咆哮一声。
那倏地张开的兽口,那森冷尖锐的牙齿,足以令人颜色尽失,
哪怕是一个大男人也可能会因此吓一大跳。
但禾真上人预料中的惊吓尖叫声并没有响起,她一愣,垮下脸地转过头,却正好对上谢郢衣那一双清凌凌、透着冰霜晶花的墨色眸子,他挡在那个小姑子的身前,以肉躯铸就一道墙隔挡。
“禾真上人的宠物若栓不紧,当心一时不慎便被别人给拔了牙卸了爪,最终成为一只只能俯首帖耳的病猫。”
听了他的话,禾真上人颦了颦眉,当然听得出来他这是在维护他的未婚妻。
但她心思深沉,转瞬便换了一脸歉意地道:“是我的错,哈赤少见外人,或许一时不习惯方吓着你们了。”
谢郢衣颔首,淡淡道:“没事,人总归不能与一头什么都不懂的畜牲计较。”
禾真上人脸一僵。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总觉得他这话在骂她。
第836章 主公,你叫什么(四)
好一个不解风情、不懂怜香惜玉的冷酷汉子啊。
但怎么办,她好像更加颀赏他了。
禾真上人内心情潮澎湃,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一脸和气道:“是、是。”
她想着,那小姑子瞧着倒是个胆小怯懦的,偏生那一下却没有被吓得尖叫失色,也不知是被吓懵住了,还是她看错了人?
她私以为是前者,若真有城府,方才便该反击她的恶意,而非默不吭声由着谢楠衣护在身后。
死地内四处弥漫着一种有毒的沼气,吸入肺中久了便会发晕呕吐,乃至严重时会直接窒息死亡,因此禾真上人引他们走时便事先给了解毒丸,讲了一番说明。
这也是在暗地里提点他们,这入了死地却并不是进了什么安乐所,若是不听劝告四处乱闯乱走,可是会丧命的。
四人一路走来,瞧不见什么特别风景,只觉每一处的地形都极为相似,千篇一律,黑夜铺张开来似一张网,吞噬了天边黑魆魆的群山,仿佛一直在一个漆黑的甬道内行走,不知尽头。
一路走来一直不讲话还怪尴尬的,禾真上人对曲转七回阵已是熟悉,不担心行差踏错,她有意要撩谢郢衣,便悄媚地搭话道:“不知谢郎君是哪里人士?”
听他讲话却不像是楚国人,虽然他会讲官话,可那地域方言带来的腔调却是掩藏不了的。
谢郢衣本不愿理会她,可转念想着死地毕竟是她的地盘,将人完全得罪了却不太好。
于是他稍嫌冷淡道:“不过一个小地方罢了。”
“什么小地方能出得谢郎君这般人物,倒是令人好奇啊。”禾真上人笑意盈盈接话道。
两人谈话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环境十分清晰,尤其是那话中透露的隐约情绪,倒是被放大了多倍入耳。
谢郢衣清冷的眸子不耐烦了,这时一只雪绵的小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含糊疲态的声音响起。
“楠衣,我累了。”
如同小绵羊一样弱气娇糯,与禾真上人那轻佻娇媚的成熟女性嗓音不同,它过于柔和惬意,像不经意拂过耳畔的清风,一下便拉住了谢郢衣与楚沧月的注意力。
禾真上人背起手,撇了一下嘴。
禾真上人因为这道与她清亮勾人完全不同的声音而内心嫌弃,而楚沧月则是因为这与先前又截然不同的语气。
唯有谢郢衣如同浸泡温水,面上的不耐烦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带着几分思考过后的殷切道:“不若……我背你?”
背?
陈白起将小手放在他手腕处轻搭着,停顿了一下,方慢悠悠道:“那……”
一听谢郢衣要背她,禾真上人心中不乐意,她也不是一个有道德观的人,她看中了谢郢衣自然是不愿他与别的女子亲近。
她眯了眯眼,立即道:“不过还有片刻便到了,这稍许路,这位小女郎不会这样几步都走不动了吧。”
她故作揶揄,不讨喜却也不算讨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