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陈白起心意已决,仍执意前往,他的心思她只看懂了浅层,更深层的东西姒姜藏着掖着怕露了怯,她自是不知的。
姒姜见既是劝不住,便牙一咬打算与她同往。
“宫中戒备森严,你不熟悉路线,反倒容易陷在里面。”她有些不赞同道。
他勾了勾她的小指:“我跟着你便是。”
他知道陈白起曾经在楚王宫待过一段时日,自是比他更熟悉地形,他们也不分开,正好一路走。
陈白起有些无语地看着他:“那两人同去又何必,若说照应的话……”
姒姜忽尔一笑,语音迤逦拖长,眼底层层叠叠如碎钻折射的光泽:“我便是要跟去,你应我去,你不应我亦去,你是否忘了你曾答应过我,去哪儿都让我跟着一块儿?”
陈白起一噎,她无法可说了。
“那好,且看你跟不跟得上我吧。”
姒姜笑靥浅生:“别小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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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下的内城并不似外城那般彻夜灯火辉煌,闹市不眠,而是如同一只蜷伏阖目假寐的庞大神兽,白日那令人拒不敢靠近的威慑稍敛,然深宫乃帝王之所,亦乃神兽之目,但凡有人进犯触碰,却是会惹来滔天大祸,藏身兽腹。
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陈白起站在一处树丛间的琉璃瓦顶宫殿上,她望着不远处的崇阁巍峨、层楼高起,路径花道来回巡逻的官廷禁军,较为隐蔽场所布置的暗桩,几年后的楚宫远比以往更戒备森严,若非有她这般得天独厚的神奇轻功,只怕早被人察觉到动静了。
姒姜得她掩护在旁,要跟上她的步调,着实令他拼尽了全力,是以此时气息有些不稳。
“你在看什么?”他温热的身子挨上来。
陈白起此刻正处于一种玄妙的感悟中,她口中轻语道:“东风不与夏,风起叶落三片,钟楼隐响三声,水映湖泊三点,时来天地皆同力。”
姒姜在旁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她此时周身都飘着一股子与世隔绝的仙气,都不似人间之物了,他似嗔似讶道:“果然已是不同凡响,换了个身份现在讲话都这么玄奥了吗?”
陈白起这才看他,眼神清明筠亮:“三三得九,九九归一,九与一皆为鳌首相扣,若以物形楚宫,那便是头与尾,头尾衔接处……”她略一思忖,心中已有答案:“父亲在紫樱楼。”
……她记得,紫樱楼乃楚灵王的寝宫一角?
这边,姒姜瞪大眼睛:“这一口江湖术士口吻却是哪学来的?”
陈白起白了他一眼:“娘胎里带的。”
这是她的天赋技能之一,巫卜,初级阶段只能随机触发。
“与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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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阁矗立,翘角飞檐,栋柱彩绘暗红,一派古色古香的别致格调,又有一种使人油然而生的庄重之感,一轮新月于浮云半空,给高墙楼兰渡上一层朦胧绮丽的光线。
“有没有一种请君入瓮的感觉?”
试想别的地方都有重兵把守,偏偏楚灵王的寝宫四周最应该看重的地方却是连个守卫都没瞧见。
陈白起既见四周无人,月上中天,湖水静谧,便与姒姜步行踏入。
“倒是有这么几分意味。”
“那进是不进?”
她斜瞟他一眼:“你说呢?”
“我都听你的。”他故作娇羞,面如绯玉,肤透薄如透明般,像个新嫁小媳妇一样对着她勾着笑。
陈白起有些受不了,拿手指点退了一下他脑袋。
“正经点。”
姒姜顺势握住了她的手,那柔若无骨的触感令他有些爱不释手,手上力道不由得有些紧,但他马上意识到了又松下力道。
“没有不正经,对你……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他凝视着她,含笑半垂落的睫毛覆落一层浅浅的阴影在瞳仁上,如风起涟漪荡开的湖面,似月,千钩的月,有着谁都抵抗不了他的温柔。
岁月在他身上粹练出的某种东西似乎更加醇香诱人了,不似酒冽、不似花香,而是一种捣碎了碾溶了后沁出的极致魅惑味道,它无孔不入,哪怕你屏息闭眼,它仍旧如勾魂夺魄一般钻入你的身体。
这一刻,陈白起不否认她亦有些被美色所惑的怔忡。
第百五十四章 主公,无言的诗(一)
陈白起伸出手,微蜷的指尖透着些许浸风的寒,轻触在姒姜烫润的面颊上,他似有些讶与喜,眸中盛荡的水波流光一圈一圈涟漪开来,对于她难得的主动亲近,呼吸微紧,有些情难自禁想伸握住她的手,然后压着她更加用力、更加亲密地贴合在他的肌肤上。
但一下秒,他脸上的肌肉被蓦地扯开,他的表情崩裂,霎时有些呆萌地看着陈白起。
陈白起掐起他脸上的一团嫩肉,似笑非笑,语气轻凉:“长能耐了啊,还对我用美人计哈?”
“才、才不时、媒、人几。”他口齿不清地反驳。
才不是美人计?
她随便掐了一下便放开了手,嘴角微微扬起,翘睫覆下的幅度略显冷清,似真似假道:“别想魅惑我,我可不想讨小老婆。”
姒姜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何谓小老婆?”
陈白起给他没解释,她其实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智障了,“正夫”都没有,还“小老婆”呢,只怪他气质太像那逮着正室不在家便使劲勾引男主人的狐狸精,从头到脚都透着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的风骚劲儿,像极了野心上位的小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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