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晕了。”
看人在陈白起的怀中,透回想起方才相国之前从高处摔落那一幕,他连呼吸都是凉的。
“将相国还来!”透咆哮,眼中布满血丝。
陈白起这一次倒没有轻飘飘地应他一声“好啊”,她缄默着站在那里,像在思考。
透攥紧双拳,脚下如长根扎土一下定在那里,他狠狠地瞪着她,他很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将相国从陈芮手上抢夺回来,但是……他不能。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更靠近相国那暗晦似海的心思,相国不愿的,他连倒都要倒在她身上,他又怎会愿意离开她?
陈白起望了望天空盘桓嗥叫的鲲鹏,它还在等她,她又看了看昏倒在她身上的后卿。
“不还。”
清泠简短而无赖的两字,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入了透与其它尉兵的耳中。
他们茫然又惊讶地看向她,好似方才耳朵产生了错觉似的。
她弯下身抱起了他,之前他在池中抱她举步维艰,现在调了个个她却是轻松自若。
昏迷中的他眉染金辉,如金桂树下纤手弄云的月神。
比醒着看人时的他,看起来要柔软无害许多。
她对旁人吩咐道:“送个大一些的铁笼子过来,我便替你们救他。”
众人一时没动,全都神情不得要领地看着她。
“他失血过多,又寒意入体,既是急症又是难症,一般的太医令这时出手只能治本,难愈其根,神医难觅,倘若风湿寒症不拔除干净,往后他年岁大了便只能恁瘫在床榻之上。”
他们听了她的话都慌了神,虽拿陈芮当敌人看待,但前不久本该可以就此海阔天空逃逸而去的她,却为救相国而折回,再联想到相国对她的不同寻常的态度……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完全就是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
“铁笼子……咳,你、你要这个做什么?”婆娑这时虚头巴脑地挤过来,小心翼翼地替其它人问道。
她垂眸,嘴角浮起一抹笑花,语气却低靡玩味:“陪他玩一个……他一直想玩的游戏。”
她将他搬到了亭轩之中放下,俯身而下,温凉的指尖划过他苍白无色的唇珠,再滑延其眉心一戳。
这狎昵却又并无暧昧颜色的举动看得他们身后一众心惊肉跳的。
放肆!
大胆!
这个小妮子简直有恃无恐,是谁给了她这样玩弄他们相国的底气!
“你当真能救相国?”
“你不是一心想要离开吗?”
透连声质问,但陈白起始终没有回他的话,他想到相国因为知道她当了秦国太傅而气极吐血,设下七星伏蛟阵却累及伤重己身,心底便有了对她的迁怒与怨怼,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相国的身体。
“好……只要你能留下,让相国安心养病,你提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最终,透咬牙同意了她的全部要求。
他想,相国倘若知道,她终是为他回头,还为救他留了下来,应当会……开解愁肠郁结的吧。
——
赵国的人对陈白起投鼠忌器,自不敢再轻举妄动,甚至为了相国的病情,他们还得“割地赔款”。
而等后卿再次转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厚垫软铺之上,但这不是他在相府的寝室,也不是在宫中暂歇的偏殿,而是一个封闭了门窗、室内的空间很空荡,以黑沉的厚帘遮挡了的房子,偶有凉风吹动边缝一角,扬起些许空隙,漏流出那一丝半丝的光亮让他确认了这件事情。
后卿发现他也没有躺在卧榻之上,而是被关在一个特制的铁笼子里,视线内的一切都昏暗模糊,明明双眸正常,却如真眼瞎似的。
他曾经历过许多的事,哪怕一睁眼醒来遇到这样的场景变故也不会立即惊慌失色,而是冷静地思索。
他想起了他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他伸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指腹下摩挲的布料与刺绣纹路不是他平常所穿的,看来是有人重新给他换了一套干爽的。
胸口裂开的箭伤也重新包扎好了,这次醒来到恢复意识感知,他发现伤处的痛意极大程度减轻,身体有了暖意流淌,若非奇效之良药,不会有这种效果。
他能真切地感觉到,他在昏迷的期间得到了很好的熨贴照顾。
但醒来的他,却被人囚禁在一间黑屋的铁笼之中。
后卿并不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道雾萦云绕的襛纤身影站在那里,静静地漠然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她安逸自在得就像是这一片黑暗的主人,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都无处遁形。
她看到他自醒来之后,除了一开始的惊讶茫然之外,便是检查自身与观察四周,哪怕他的视力不足以令他看清周围的环境,之后他便是一直缄默而安静地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等他心底大概有了一个被人困禁在铁笼中的概念之后,黑暗之中等待的人这才悠悠闲慢地开口。
“待在笼子里的滋味可好?”
当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之时,后卿怔然抬头,但他什么都看不清。
“陈……白起?你没有走?”
“没啊,因为我觉得这就样走了,倒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么,她没有接着继续说,而是又转换了一个话题,她问他:“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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