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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一出口,后卿猛地一震,神色有些怔忡苍白。
    不说别人,连他自己都快不认得这样的自己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样苦苦哀求的神态,简直太难看了。
    他抬起眼,白皙指尖揩过眼角快要干涸的血痕,那择人而噬的眸光一片死寂平静:“你既然不屑于孤的庇佑,那从此你陈白起与赵国、与我后卿,便是敌人,我对于敌人的做法你一向知道的。”
    很轻,很平和的声线,但其内容却是字字如刺剌肉,再不见以往亲呢无间之感。
    既无法善了,那便将她全身的傲骨折碎了囚在他身边,他没有那么大度可以放手容她与别的男人双宿双栖、白头偕老,哪怕最后落得个同归于尽,也比起再无干系、形同陌路得好,他宁可将彼此磨成粉混兑在一起不分彼此,遇火燃烬,遇水融成一体,遇风缠绵不分。
    陈白起耳力很好,听到了血滴在地上的冰冷声音,她也如愿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后卿忽地想起什么,玲珑玉眸微勾,磁性干净的嗓音低转砭骨:“还有你的好夫婿,你最好时刻守着他,否则……”
    陈白起没有说话,缄默地听着,好似他们说什么都影响不了她的决定。
    楚沧月对后卿的事情充耳不闻,他面色很白,有一种病态的灰青覆朦其上,他狭长清冷的眸子垂落下一片阴影:“既然等不了你回头,那我又何苦为他人做嫁人,我什么都可以妥协与容忍,却唯有一样底限,那便是你……容忍与退避的等候换来的只是你头亦不回地离开,那我只能重新拿起武器,这天下与你,我都不会再放手。”
    既然秦国禁锢了她的意志,令她一心向秦,那便毁了它,以后她除了楚国,无论为哪一国效力,他便摧毁哪一国,直到这个天下只剩他楚沧月一国之主,她别无选择。
    至于她的那个未婚夫,却是没多大放在心上的,他除了对她贸然嫁于别人这件事情本身嫉妒发恨欲狂,却是了解她的,她并没有爱上谢郢衣,这桩婚事更大的存在价值并非两情相悦,因为她的眼神始终没变。
    所以,在楚沧月心中,谢郢衣根本不是威胁,只是一种碍眼且厌恶的存在罢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但周身气势一下有了变化,不张怒不猖扬,但那不安动荡的风到了他周边便似被吞噬进了黑洞,他幽幽望来的视线,足以冰结一切事物的深邃。
    陈白起巍然而立,不受任何影响,听到他们的宣战,轻轻抬眼,这才看向他们,乌黑的眸子温温,声音好似因压抑过久,而显得有几分暗哑、冷淡:“那便拭目以待,我力争我所图,你们追求你们的山河霸业,各凭本事,且看这天下鹿死谁手。”
    第十九章 主公,失去(三)
    这本是她的目的,如今秦周的政权交替已扫荡干净,国情与河内的狄戎已不再是隐虑,余下的只剩下外敌入侵,她要做的事情是替主公制霸战国,自然不可避免会对剩下的强盛国家出手。
    她自问不能这么无耻,一边受着他们为她提供的便利来壮大秦国,他们的庇佑与容忍,再一边理所当然地侵占着他们的势力,蚕吞着他们的国家,这跟为了前途娶了有钱有势的正妻再拿人娘家的钱去养“真爱”的凤凰男有何区别。
    当一切说开了之后,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不畏输,亦不惧与所有人为敌,他们尽管拿出他们的真本领,她也会倾尽全力,这天下最终归谁,就靠个自的本领来争……
    “赵王、楚王,天下只有一个,谈感情就太伤国了,毕竟我们都不是孑然一身在世,我们的背后是一个国家,是千千万万的国民,我退不了,你们也退不了。”她看向天边,那一片红霞映红了月白枫林,山巅庙宇的暮冷萧条。
    “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以私人身份与你们见面,往后,我是秦国太傅、监国,你们是赵王、楚王。”
    她意识到,黄昏过后,天便要黑了。
    “陈白起,既然你已向孤宣战,孤若不应战倒显得有些怯懦,你嫌先前对你的方式太过温柔,往后那便只如孤的意思行事,如果这便是你想要的。”
    后卿此刻倒是看起来平静下来了,只是眼底黑得不见任何光亮,他温雅一笑,不叫人感觉温煦亲近,只有那冷入骨髓的眼睛盯着她那张清媚如芙蓉清水的小脸,今日她唇色抿朱,仙中生花蕤,端是百花艳煞,那种美色却刺伤了他的眼。
    陈白起心中叹喟一声,口上只道:“你是后卿,赵国的主君,你本就该按你的想法行事,你不该为任何人折损自己的骄傲。”
    她是真心诚意的讲这话的,她愿他们分开,他能活成他希望的样子,不为任何人而屈就改变。
    此时,落日落下长长的影子,天空血红,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连他们的面目神色都一并隐匿了。
    在咸阳城中的百姓尚不知枫林发生的一切变故,他们按照原计划日落西山,天边无一丝余光,便统一点放孔明灯,将自己的祝福放飞天空,让天上的神明与地上的太傅能够看见他们的心意。
    城中的欢快嚣闹汇成一片热流的海潮,成片的孔明灯飘摇上天空,黑幕星星点点被点缀起明珠瞿亮,如光带的灯被吹带到了枫林上空,黑暗的林中因为天空的光带飘曳而明亮了起来,萤火的光照在他们的脸上,黄暖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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