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幸看清那送茶之人,是他。
第一次见周知玄束发,白玉发冠下的青丝规整,一袭月白锦袍,活脱脱的一个矜贵少年郎。
“青梅酒而已,这杯中装的要是西凤酒,我也不在话下。”她得意地回应道。
周知玄笑着摇摇头,不言一语的看着她,目光似乎越来越灼热,秦幸坐姿不由端正了些,用杯盖抹去了茶沫,细白小花在茶水里绽放,走了神指尖无意触到了杯壁。
“小心。”他的声音和动作同时并行,迅速地将茶杯移到一旁。
实在滚烫,秦幸回之一笑,“无碍。”又道:“周公子怎么也在这里。”
“友人相邀,盛情难却。”
秦幸点点头,看不出来一惯清冷的周知玄也会到这种场合。
流水之宴,别致非凡,一道翠色菜肴飘至他们二人眼前,秦幸一筷子夹了些到周知玄碗里,笑着说道:“宁西楼不欢而散,定是没有尽兴,不过侯府的御厨也不差,尝尝这道。”
几根青菜盛在碗里,看不出有什么妙处。
“这不就是,寻常的烩青菜。”周知玄问道。
“非也非也,不如公子先尝尝。”
谁想一入口,清洌无比,醇香之味在嘴里散开,脆嫩的菜叶咀嚼之中清香更加丰盈,几口吃下,让人欲罢不能,果然不同凡响。
周知玄不露声还想在吃一点,不巧那道菜已经飘到前方。
秦幸发现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由开口:“这道菜叫灼香葵,在北周,葵这种植物都用来豢养家/畜的,久而久之宫中御厨心细,发现人也可以食用,加一点巧思便成道盘中餐。”
“果真不错。”他不禁发问:“秦姑娘对这些人文甚是了解,可是去过北周?”
中原三国,远境契丹突厥,大千世界,地大物博,提及这个,秦幸难免有些骄傲:“不仅北周,中原哪里我没去过。”
跟着商队来来往往,随意驻足便是一道风景。
看着她热忱的神色,周知玄心口似是流过一阵暖流,笑叹道:“着实令人羡艳。”
宴席过后,杯觥交错,在座的都是年轻文人,几人畅谈,久久不愿离席,周知玄的目光落在一个灰衣男子身上,他被簇拥着,三两人围住他谈笑风生,阿谀奉承,这就是今日筵席的主角,顾平彦。
宾客逐渐散去,他们也注意到周知玄,以礼相待他们互相行礼介绍,那日宁西楼的男子也在,秦幸记得他叫宋安之。
候府太大,若她独自一人在内闲逛又着实不太得体,有了宋安之,这下顾平奕的行踪也好打听了。
眼神交汇,他也立刻认出周知玄秦幸二人,不动声色,只是礼貌地回之一笑。
其中衣着鹅黄的公子拱手相道:“竟没想这位公子师承松竹斋韩先生。”
他看着周知玄白面书生模样,眼里透着鄙夷。
“我早听闻,韩先生教学严谨,收教学子更是严苛,不知九如兄是用何巧技才入了这松竹斋。”旁边一人跟着帮腔,讥讽一笑字字酸涩。
松竹斋在邑安确实名声赫赫,秦幸看来,周公子与那位韩先生是旧识,能得他教导也不算什么难事。
“巧技?那也比千金一掷连门槛都踏不进去的好。”秦幸轻蔑笑道。
这番反驳倒戳到某些人的痛处,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顾平彦,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顾平彦却不以为然,曾经三登松竹斋被拒,颜面尽失,而今新科及第已是城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又何必纠结于从前,他含蓄一笑,道:“韩先生才华确实非凡,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能慧眼识珠。被松竹斋所拒也是在下才情有限吧。”
秦幸不了解还有这档子事,在别人新科宴会上说了不中听的话,一时有些窘迫:“顾公子莫怪罪,我只是有感而发。”
“无妨。”
“其实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与韩先生曾是旧识,故而才有幸入了松竹斋。”周知玄语气谦逊,不想与他们有什么争锋。
鹅黄衣袍男子依旧话锋带刺:“原来如此啊,是多深厚的旧识,才能开这么大的后门。”
宋安之不由叹气:“李兄,少说点吧。”
“邑安文人学子众多,哪一个不是寒窗苦读为了早日及仕,偏有投机取巧捷足先登者,我只是感叹邑安学坛再也不如从前了。”
秦幸忿忿,明里暗里指向周知玄,他们才相识几日就敢妄下结论。
只听周知玄笑着开口回应道:“从古至今郤诜高第,万千学子自诩满腹才华,自鸣得意,但往往忘了真材实料唯独讲究的是个真字,既是真的又何惧捷足先登者。”
“荒谬!我会惧你?”李源喝道,丑态倍出。
顾平彦瞧着他们言语相对,互不相让,于是说道:“不如这样,眼前良辰美景,流水飞花,便办一场曲水流觞飞花令吧。”
“真材实料一探便知。”
一传十十传百,状元郎在正厅举行飞花令传遍了整个侯府,众人闻讯纷纷至此,庭院里里外外站满了围观宾客,韩良骞也站在人群中注视着周知玄。
侍女们端着笔墨纸砚,美酒佳酿上前。
顾平彦兴致高涨,今日在场的都是邑安有头有脸的人物,据他所知,周围的几位友人才华诗文并不如他,这次飞花令无疑是他崭露头角的机会,定能在城中声名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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