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气郁结,心律紊乱,乃急火攻心所致。”温院正道。
哪来的火,小瞎子性情温婉和善,不曾与人置过气,她是从换过婚服之后出现的异样,那么最有可能导致她出现这个状况的便是那个擅长口技的宫女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李霄目光凌厉,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射过去,宫女瘫跪在地,噙着哭腔:“奴婢所说皆是依许嬷嬷所言。”
“你说了什么?”李霄冷声质问。
宫女战战兢兢地复述了一遍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
做母亲的当真会如此严苛吗,李霄目光转向葛舟尧,后者会意道:“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自是有责任维护皇家的颜面,至于后面那句……”
他弱弱道:“是遵照皇上的安排,不想大殿下与其亲近,以防露出破绽。”
李霄这个假父皇能够顺利蒙混过关,那是因为明嘉帝对叶静枫本就不走心,或许叶静枫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对明嘉帝畏多于敬,是一种照单全收的心理。
周皇后与叶静枫的母子情真真切切,且周皇后的心智哪里是一介宫女能够模仿的,倘若假皇后说几句可心的话,叶静枫与其频繁往来,很快就会被拆穿。
听过他的解释,李霄将叶静枫的症结归咎于母亲的严苛以及蒙受冤屈失明的痛苦。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多此一举,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李霄问温院正:“她的眼睛没办法恢复吗?”
温院正摇摇头:“大殿下的眼睛本身没有问题,致使她失明的是溺水窒息以及高烧引发的颅脑内部创伤,颅脑内部的结构最是复杂,稍有不慎会二次受创,乃至危及性命,臣惭愧,无能为力。”
李霄叹了一口气,道:“她何时会醒?”
温院正捋了捋胡须,面色凝重:“急火攻心可轻可重,也许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也许心火越积越甚一睡不醒……”
一睡不醒不就是死了吗!
李霄又惊又怒,环视一众太医:“难道就这么干等着,什么都做不了?”
张崇垂头,昔日他是军医,擅长治疗外伤,内疾是短板。
短暂的沉默后,温院正缓缓启唇:“臣有一味秘药,名为顺气丸,专治此症,只所用药材极为珍贵,眼下只有一颗……”
这前朝老货又在故弄玄虚!
李霄咬牙切齿:“赶紧拿出来!”
一颗药丸下去,叶静枫的脉相逐渐趋于平稳,接下来只需等到她醒来便无事了。
温院正与张崇去偏殿候着。
经过先后两件事,张崇对所谓的秘药萌生了兴趣,他问道:“都需要什么药材,赶紧命人去寻,这种救命的药还是多备一些,以防不时之需。”
温院正斜了他一眼,捋了一把胡须:“宫里头从来不缺珍贵的药材,只是成药时效短,宫里头就两个主子,用不上,做多了浪费。”
张崇:“……”
顿了顿,温院正道:“你若想要方子的话,需得先拜我为师。”
张崇是李霄的心腹,安插在太医院的眼线,若能成为他的师父,压他一头,自是不必担心自己身下的位置,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与自己这个前朝太医走得近。
“师父好。”张崇半途截下宫人送上的茶盏,双手奉上:“师父请喝茶。”
李霄是对前朝旧臣有所防范,但从未想过一杆子打死,也不会任人唯亲。
*
一夜过去,李霄更衣,梳洗,用膳,戴上冕冠正打算上朝,收到晴澜宫传来的消息,叶静枫至今未醒。
“不是没事了吗!”李霄惊道。
葛舟尧愁眉不展:“温院正说,身子是没事了,大殿下自己不愿醒来。”
不愿醒来,会不会永远醒不过来?
李霄取下冕冠,扯开衣襟:“传令下去,朕身体抱恙,早朝取消,有要事递折子。”
自登基以来,李霄还是第一次不上朝,下头的人指不定会如何揣测。
葛舟尧委婉提醒:“皇上,这不太好吧。”
“鲁国公都告了长假,朕如何不能。”李霄动作麻利,说话间便把常服换上,直奔晴澜宫。
葛舟尧心道,鲁国公应是真的病了,气的,否则的话,为了能够理直气壮地揪李霄的小辫子,在明面上向来尽职尽责,不落人话柄。
叶静枫不愿醒来,那便将她唤醒,李霄依照温院正的指点,清了清嗓子,
“枫儿醒醒,除夕会举办宫宴,枫儿想参加的话,要尽早做准备。”
“大殿下,夜市来了一群异域的杂耍艺人,奴婢陪您去瞧瞧好不好?”
“叶姑娘,臣要在年尾举行祭典,为新年祈福,希望叶姑娘能帮忙。”
“……”
李霄将自以为与叶静枫亲近之人都试了一遍,毫无起色。
他将假扮皇后的宫女召到身前,宫女模仿周皇后的声音:“枫儿,母后来看你了。”
话音落下,从叶静枫的眼角滚出两滴清泪,人却没有苏醒的迹象。
时隔八年,她得以重见天日,父皇待她如珠如宝,母后特地从皇祖母身边赶回宫中为她筹备婚事,未来驸马品貌端正,温柔体贴,武艺高强,她以为,她今后都会很幸福。
原来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亲族俱灭,驸马是令她国破家亡的仇人,欺负她眼盲,一直在哄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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