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这十颗是她那偏心的师侄送给这小徒弟傍身的,没想到……
洛婉倒出一颗,检查了一番。
确实个个都达到小天丹的标准,但,配方确有改动。
洛婉真人按了按自己左眉眉尾。
这改动,跟桐涟身上的异状,毫无关系。
她看向自己低眉垂眼,一直安分的弟子:“云渺,把你的丹炉和丹鼎拿出来。”
何云渺哀求:“峰主,我……”
洛婉头疼:“拿出来!”
何云渺极不情愿地拿出自己的丹炉,不忘辩解:“这一定不是弟子的责任。”
洛婉没理她,起身摸了摸何云渺的丹鼎内壁。
嗅者手上的味道,洛婉真人的眉头越来越紧。
“你最近炼了什么药,丹鼎内壁上还有丹镬草的粉末?”
洛婉看向何云渺的眼神如同冷箭:“一旦丹炉内温度升高,这丹镬草的粉末会落在丹药内里。你不会不知道。”
洛婉又取了何云渺炼制的另一颗逍遥散,碾碎,将粉末凑到鼻尖一闻。
都是丹镬草的味道。
她将这丹药残骸往何云渺眼前一摔:“看看你做的好事——!”
一旁听着的温莎挑眉。
丹镬草,这东西她熟悉。何云渺给她的丹药里就含有过量的丹镬草。
应该是何云渺没有来得及清理干净,便直接用那给她炼药的昂贵的丹鼎炼逍遥散。
害了自己的同谋。
可悲,可叹。
洛婉真人却不知其中曲折,又问:“云渺,你是故意在这逍遥散里加了这一味,还是……忘记清理了?”
何云渺咬死不认:“是弟子之前疏忽……”
洛婉真人已经收回诊脉用的银丝,道:“你可知你一个疏忽,断送了一人的仙途?”
像狗一样毫无尊严与美感匍匐在地的桐涟难以置信:“断了仙途?谁?峰主大人,您说的是谁?!”
洛婉真人活了许久,比这惨烈的场面见得多了,很冷静地施舍了判决:“还能是谁?是你。灵气逆行,内火虚烈,丹田空空,经脉紊乱,我赐你一瓶丹药,保你一命,但你此生修行,止步于此。”
桐涟的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几不可闻的一声气音,血红的瞳孔里,全是难以置信的绝望。
何云渺不是都答应她,将她举荐给洛婉真人,成为云字辈的弟子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她就不能修行了?
疏忽?!
怎么可能是疏忽!
桐涟想到之前种种,看向何云渺的神色里带了几分怨毒,低声:“师姐,你答应我的……”
何云渺赶忙凑过去,将已经在地上毫无尊严地趴了许久的桐涟扶起来,神色哀婉:“桐涟师妹,都是师姐的不是,你放心,师姐答应你,会照顾好你的。”
放屁!
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但何云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扶着她的时候,一张静音符已经悄无声息地贴在了桐涟身上。
桐涟说不出话,只能像个痴傻之人一样,黑红的嘴唇张张合合。
何云渺为了掩饰,索性伏在桐涟身上,低低啜泣。
好一个虚伪的同门深情!
云缱恶心得慌,眼不见,心不烦,看向一边。
“洛婉真人。”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温莎却很冷静,出声请洛婉留步。
袖口一翻,从乾坤袋里取出几瓶丹药。
假装哭得正投入的何云渺吓了一跳,打了个哭嗝。
不会吧?她送过去的上品丹药难道被这云莎师妹看出了什么?
不能,绝不可能。
云莎身边也没有像桐涟这样的傻子去试药!
可她现在自身难保,根本拦不住温莎。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温莎奉上这几瓶丹药。
“既然云渺师姐的丹炉有问题,那不知弟子可否恳请您帮忙检查一下这几瓶丹药?这些是在销金窟的拍卖会上,云渺师姐抵给弟子的。”
何云渺是她荀草峰的人,她此次出现纰漏,确实难保其他丹药不会出现问题。
洛婉真人板着脸,却仍从温莎手中接过几瓶丹药,捏碎检查。
才捏碎了一颗,洛婉真人就直接将瓶子扔向何云渺。
哐当。
何云渺不敢躲,生生应下峰主带着灵力的一击,额头鲜血如注,好不惨烈。
洛婉真人怒:“孽障!我素来信任你,给你极大的权限,而你……!”
何云渺知道洛婉真人发现端倪,不顾额头上的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断叩头:“我……”
“住嘴!”
这丹药内里,几乎全是丹镬草——绝对致死量的丹镬草!
她一直信赖的弟子,竟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对同门下如此狠手,简直、简直就是将她的脸皮与声誉摁在泥水里,狠狠践踏!
洛婉怒火中烧,但当下弟子众多,她也不好外扬家丑,说出实情。
颇为心虚地看了一眼她掌门师侄的弟子。
那个叫温莎的姑娘如同她们初见时一样,清凌凌的眼神里十分平静,仿佛能看透人心。
没有出离的愤怒和不平,淡淡地,像是神佛俯视众生一样。
让她一个长者都生出无所遁形的羞愧感。
那姑娘察觉到她的视线,甚至还体贴地点点头,将主导权主动放在洛婉真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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