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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上的神仙笼统两类,一类是与生俱来天生天养的一种;另一类则是由凡人飞升上去的。可人间道上凡人无数,身具飞升潜质的凡人却是凤毛麟角,别说千百人里寥寥无几,便是成千上万人里也找不出一个,千千万万人中倒还有些可能混了一两位,总而言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人。
    若天生便没那个潜质的,则只好另寻他计,努力修行,拜入仙门或是寻一处洞天福地独自清修,以期将来有朝一日能自食其力恁本事修出潜质来,效率虽低,但千万人中时不时还能飞出一两个。前辈先贤们用事实证明此径可行,于是便有越来越多的凡人趋之若鹜。时至今日,只怕凡间的半仙数目已远胜九重天上的真仙群众了。
    遥想当年,我便是这千千万万人中少有的身具飞升潜质的。但我事先并不知情,还道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凡夫俗子,可我年少时意气风发,满腔雄心壮志,绝不甘心之做个只有区区百年时光的凡人。若是能当神仙就不一样了,非但长生不老,且还能站在九重高天上俯瞰芸芸众生,多么风光,多么惬意,多么令人心驰神往。于是也拜入九重仙山一门心思的勤修苦练。岂料这一进修,我那好师傅竟看出我是个骨骼清奇的天纵之才,一眼便相中了,立即将我收为首席大弟子极力栽培,将来继承他的衣钵,待我岂止一个好字了得,直如再生父母无异,真叫人痛哭流涕。
    不过,我没有感动太久便发觉这个好师傅从来不干不利于己之举,所以肯栽培我,完全是为了他自己考虑。当然,这全是火蛊的功劳。我有一回外出历练,不意重伤,眼看就活不成了,但到底命不该绝,荒山中邂逅明医,立即便看出破绽。
    彼时彼刻的寒心真是不足为外人道,可那时的我一派天真,坚信师尊是心系苍生德高望重的仙首,待我恩重如山,绝不会害我,更不至干出此种难以言喻的行径。但那位素不相识的明医说得有理有据,说这种蛊毒旷世难寻,已失传不知多少时光,鲜有人知,且毒性猛烈,唯上鼎之境的修为不能施为,而那时的九重山上,有此种修为者,唯我师尊一人,叫人虽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
    明医还说,火蛊一旦种入体内,非蛊主亲自动手不能解除,他有心替我分忧却无计可施。且我身上这只火蛊即将失效,那蛊主近日只怕要对我不利,叫我小心提防。我当时只觉荒谬,碍于人家救了自己性命,不好驳斥,只好敷衍几句便打道回府。
    却不知我一回山,师尊便召我相见,说是得了壶佳酿要与我共饮,这一饮便将他一切阴谋饮出水面了。我万万料想不到,他竟在酒中掺药,将我迷晕。那位于我有救命之恩的明医在救治我性命时曾给我服用灵丹妙药,尚有些许药力残存,我没有晕太久便早早醒转,一睁眼便发觉自己给人五花大绑捆在台子上。恰好看见我那好师傅背对着我,正将一个同门师弟一掌拍死,割其腕放其血,放了满满一大碗,其手段之残忍,将我吓得六神无主。幸亏我见机迅捷,立即想起明医之言,没有叫出声来。就见师尊他放完血后又往碗中掺杂许多奇奇怪怪的药物,掺完了才转身过来。
    我屏息凝神,深知自己醒得忒不是时候,倘若露出破绽,说不到死期就到了,只好佯装出未醒的形容。师傅他将一碗鲜血给我灌完,解开我身上的束缚,将我驮回自己房间的榻上,随即关上门出去了。
    明医曾将关于火蛊之毒的一切特征都原原本本告知于我,师傅他使用的手法,步骤均同明医所述别无二致,连人血的分量都没半分差的。我这才晓得,原来师傅是知我身上蛊毒失效,又重新给我种下,以方便日后汲取修为时不出岔子。从那之后,我便明白,我这个看似仙风道骨的好师尊其实是头不折不扣的衣冠禽兽。
    但彼时的我觉终究师徒一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毕竟我满身修为都是得他倾囊相授。念着这教导授业之恩,我也只是想着有朝一日夺得解药也就罢了,待火蛊一解,我便离开九重山,同他恩断义绝,再寻别处落脚就是,从始至终都未有过揭穿他真实面目的想法。
    可我这个人,嘴巴子松得紧,把不住门。越不能对外泄露的秘辛越想找人倾诉,越想憋在心里越憋不住,越想守口如瓶越藏不住,非得与人分享不可,于是便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全说给了洛曦。九重山上,我同师傅其实并无多少深情厚谊,素来是以尊敬居多,可洛曦就不一样了,偷鸡摸狗向来皆是同流合污,我二人非但数度出山历练,同生共死,且无话不说,自然是什么都可以说的,兹事虽然体大,我也照说不误。
    他非亲身经历,半信半疑,却仍道:“倘若此事属实,做兄弟的便有必要提点你一句。唔,假如仙尊果真是那般人,即使你的火蛊解了,他还可另寻旁人,你的窝藏包庇则后患无穷,我认为你还是将之公之于众为妙,以免更多无辜弟子遭殃。”
    他说得鞭辟入里,一针见血,我十分赞同。后来又想尽各种法子明察暗访,我那好师傅果然贪心不足,每夜都要拿一名弟子开刀。九重山门人不计其数,日日都在扩招,也日日都有人嫌弃仙道难修不辞而别,失常有些无名小卒失踪也不足为奇,遂也无人在意,即使在意了,下面一堆长老护法也懒得理睬,更不会捅到殿主面前,我那师傅便肆无忌惮的敞开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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