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矜瞅了好几遍铜镜里素衣淡抹、发髻简单到只插着根木簪的自己,还狠狠地朝脸上抽了几巴掌。
疼,真疼!
这就很好啊,原主属实吃饱了撑得,成天装扮成个妖精样儿。
“小姐,小姐。”二丫又跑进来了,何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了幻觉,总觉得这丫头没两日吃得更胖了,她看着动起来的时候都有重影了。
二丫嘴里还塞着点心就模模糊糊问道:“小姐,老爷问您可都备好了,能启程了吗?”
“这就好了,走罢。”
何矜出来时,寿康侯早在前院等她了。或许是她本来世界里的生父实在太混蛋,这个便宜老爹又真足够偏爱她这个冒牌货,故而她现在认起爹来早就脸不红,心不跳了,简直张口就来:“爹爹。”
“嗯。”寿康侯伸手拨拉了把何矜有些乱糟糟的鬓发,徐徐一笑道,“我的矜儿,今日十四了。”
“你想要什么说就是,爹爹都依你。”
据说正因田氏因生产何二小姐而死,何二小姐的生辰是田氏的忌日,所以从小到大,寿康侯因只顾着悼念亡妻,都没给她庆贺过一次生辰。
也正因何二小姐没庆生过,故而何冕跟何婵的生辰,也就十分顺理成章地被寿康侯遗忘了。
如果这都不算爱?
假若田氏还能健在,简直能把甜宠文剧本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这与何矜也没什么干系就是了。
她在这地方能保得住小命就已经实属不易了,甜甜的爱情,不要肖想得太多,容易做梦。
“阿姐,你怎的今日起这么早?”何冕听见动静后,披衣一出院门就看见何矜衣着齐整地站在那里,开口就问,“要去哪啊?”
何矜温柔一笑:“去祭拜我娘亲啊。”
何冕还没睡醒,说话简直不过脑子:“那我也要去!”
郑氏对这个缺心眼的傻儿子实在无语,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寿康侯也叱道:“胡闹,你去做什么?”
“唔,我去保护阿姐啊,这一路……还怪遥远的。”
“你还保护你长姐?先把你骑马射箭的技艺练明白再说吧。”寿康侯显然今日心情差得很,语气比平时更加不耐烦,“行了,矜儿,走罢。”
“我骑射的功夫好的很呢。”何冕声音渐渐沉下去,不敢再跟自己的亲爹犟嘴,只迈着小步子挪到何矜身旁,附在她耳边道,“阿姐,我下次带你去打猎吧。”
何矜冲他点点头,却早不见寿康侯的人影,只能赶紧颠颠地跟着这便宜老爹走了。
毫无疑问,何矜一离开后,何冕不出所料地受到了郑氏和何婵的围攻。
郑氏扶了把自己鬓边金光闪闪的凤头钗,单手叉腰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她娘死了,你娘又没死,你去做什么?”
何婵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双手叉腰附和道:“就是就是。”
“娘您顺顺气嘛!”何冕看见郑氏是真生气后,赶紧赔笑着过去捏捏她的肩膀,“我不就是一时好奇……再说我不也没去成吗?”
若不是郑氏自己如今也上了年纪,她真想把这个总胳膊肘往外拐的傻儿子逐出家门,自己再生一个算了。
其实按照寿康侯府的家规,郑氏身为继室,的确应该跟着祭奠原配夫人的。只不过当初她才进门时,曾小心翼翼地问过这事,哪知道寿康侯大手一挥,直接表示了拒绝:“不必了,夫人不喜。”
这对已经嫁进来的郑氏而言,“夫人”这两个字听起来,实在刺耳极了。她虽没发作,但这些年来一直把地下那个早就入了土的女人看成死敌。
不去就不去,跟谁稀罕似的,她还觉得晦气呢!
郑氏冷哼一声,扯着嗓子喊道:“人呢?人都死哪去了?还不快去备早膳,我要吃烧鹌鹑!”
“可夫人……”小丫鬟咬着嘴唇,明明不敢又只能壮着胆子小声道,“今日是先夫人的忌日,应该吃素……”
郑氏双目圆睁,仿佛下一刻抬手就要打人了:“她的忌日又不是我的,臭丫头你想听活人还是死人的话?”
何冕一看见自己亲娘这副样子,顿时觉得头疼心烦,早就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里补觉去了。
何矜困意浓重,但她还是尽量支起耳朵听夏荷唠叨关于何二小姐的亲娘田氏的往事。
无非就是田氏与寿康侯自幼青梅竹马,不管田氏怎么刁钻蛮横不讲理,寿康侯都始终娇惯疼宠着她之类的东西。
并且更难得的是,据说田氏生前最爱红梅,寿康侯在她死后就买了一处地,在山头亲手栽满红梅,把田氏就葬在那里。
何矜不禁慨叹道,老头子能有这份心,也实属不易啊。
正为天妒有情人感伤着,何矜就发觉身下的马车不动了,接着传来寿康侯明显带着些凄凉哀恸的声音:“矜儿,到了,下车。”
这时候才处在早春日,刚度过红梅盛放的隆冬,何矜只能看见到处横斜的枝桠,以及地上落了些星点的艳色花瓣,偶尔有风吹过时,发出来簌簌的声响。
何矜一路跟着寿康侯的脚步,七拐八绕才终于到了山头。她喘息未均,就看见那处修缮得极好的坟,以及刻得清清楚楚的一块墓碑,上书:
“爱妻何田氏浅浅之墓,夫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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