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话,谢幸安很想问一问何矜的伤势如何了,但他转念一想,俩人毕竟不熟,二小姐性子又格外古怪。她伤在背部,姑娘家的隐私哪是能让外人问的。侯府有的是银子,这么个娇惯的女儿家肯定会想方设法让她不留疤,用不着他操闲心。
“还有……”何矜磨蹭了半天,见谢幸安没动静,小声道,“之前……对不起。”
“?”谢幸安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二小姐说什……”
“阿姐。”何冕从成衣铺里颠颠跑出来,拉着何矜的胳膊就要拽着她往里走,“阿姐,你快来帮我看一看,这件还是上一件骑装更好看?”
何矜岿然不动,表示拒绝:“我不懂,你们男人穿的衣裳,我哪会挑这个?”
“你看看嘛,我觉得还是这件好。”何冕说着便讨好似的捶捶何矜的后背,“这件比方才那件贵二十两银子呢。”
“你若是真喜欢,都买了就行呗。”何矜从腰间接下来荷包递给何冕,“喏,拿去。”
“阿姐到底是阿姐,不愧是我们府里月钱最多的人!等打猎时我多送你几只野鸡。”何冕也不客气,接过荷包来就跑进铺子里。
“这小子,打猎就只猎得到野鸡?能不能有点出息?”何矜嘟囔着,扭头时早不见谢幸安的人影了。
她心有余悸局促不安,自觉这回的表现,可还行吧?没说错什么话吧?
谢幸安一时以为自己眼睛出毛病了,但问过身边的小厮也说是没看错。
所以他表示极度不明白,何二小姐什么时候开始买东西开始给银两了?
他跟何二小姐的接触十成十是不愉快的,且毕竟他身处京城,在平日里也听过不少风言风语。大概是说何二小姐仗着身份欺行霸市惯了,总爱吃白食,不过也是些小玩意,苦主们为了不得罪侯爷,都只忍气吞声,那叫一个敢怒不敢言。
谢幸安淡淡喊了身边的小厮一句:“阿默。”
“啊?公子您叫我?”阿默挠挠头回应道,自从他跟了谢幸安,被换了这个新名字后,常常会反应不过来。
阿默原本不叫阿默,叫小殊。当天他为谢幸安热情指路后,谢幸安就问了他的名字,“小……”
殊。
叫起来也太像小叔了。
谢幸安不想喊起他的名字来怪怪的,总感觉自己被占便宜,一本正经地问:“谁给你取的浑名?”
“回公子,是人牙子给小的取的。”
于是谢幸安终于可以放心地胡说八道:“照书里说的来看,这名字实在不好,我再另给你取一个吧。”
小殊这孩子傻愣愣地欢迎着自己的新名字,还一边夸赞他们公子学识渊博,一看就是个干大事的云云。谢幸安皱着眉嫌他吵,最后在宣纸上写了个大字:“默。”
“今后,你便叫阿默吧。”
真是起名小天才谢幸安。
小殊成了阿默,但话并没少一些,可见名字只不过一个代号,这玩意治标不治本的。
“嗯。”谢幸安疑惑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奇闻异事,就是说有个人突然变了一副模样,性情大变,甚至和原来完全不同?”
“有啊。”阿默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通,最终一口咬定道,“那多半是中邪了!”
谢幸安读多了圣贤书,哪懂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接着问道:“中邪?怎么说?”
“我小时候……就是家里还没遭难,没被卖掉的时候,听邻村的人讲,有个新嫁娘成亲之日突然行为反常,原本温婉贤淑的一个人,在洞房里自己掀了盖头,冲到院里对着父老乡亲不停地叫骂,那骂声简直……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绝不像出自一个姑娘家之口。在场的人很想制止,但她力气大得很,几个壮汉才勉强将她按住。后来她用种又粗又哑的声音说自己是什么神仙……后来请过人看了,说哪有什么神仙?是鬼上身了。”
原本谢幸安若是听到这种事,肯定是不以为意一笑置之,但何二小姐的反常实在太明显,不由得他不怀疑。
难道除了他以外,侯府上下那么多人,都没一个有这种困惑?
谢幸安正沉浸其中时,忽然听到有官兵鸣锣开道的高喊声,囚车里押着个还身穿官服的男子辚辚而过,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押送的人乃是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高遂。
谢幸安为了让路,又退回到成衣铺左右。
何矜最喜欢凑热闹,她伸长耳朵仔细听身边的人说:“这回这个倒霉的官儿又是谁啊?”
“罍州刺史啊。”
“又是因为什么?还是得罪了宫里的大太监?”
“嘘。我听说……因为刺史大人进京述职,没按照惯例给掌印公公捎带金银珠宝,惹恼了他,掌印公公说他大不敬,要把他押到集市口鞭笞后关起来,以儆效尤呢。”
“这也太不要脸了。”何矜想起来高善这个死太监,瞬间义愤填膺,正义感爆棚,嘟囔道,“还好意思要金银珠宝,给他送纸钱要吗?”
谢幸安虽淹在人群里,但正巧被挤得站在何矜身后,听见这句话也忍不住捂嘴“嗤”地一笑。
“还有那个高遂,提起来我就生气……”
若不是这个家伙跟踪了她,正好碰见她去捉奸,逮住了高莅的把柄,还利用春桃跟夏荷给公主报信,把高莅拉下了马,怎么能坐上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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