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越说越不像样,且谢幸安最忍不了有人拿何矜来激他,顿时就直接硬了。
拳头硬了。
他只觉得脑子里的那个“危”字此时变得更加清楚膨胀,且通红发亮,一个更比六个强。
谢幸安轻咬着后槽牙说道:“这不劳高指挥使费心了,我自己的……媳妇儿,自己能护得好。”
粗鄙,简直粗鄙之语!
谢幸安虽说这些年落魄得和狗屎一样是不错,但追根溯源,到底也是出身于一品文官之家的后人,即使平日说话算不上多咬文嚼字,好歹也要有作为一个正经文人,身份包袱上的操守和讲究。
在谢幸安家族谱里祖宗十八辈的语录中,就从没听过有哪个喊自己的妻子为“媳妇儿”的,是以他这一声也叫得极为生疏。
“哈哈哈哈……”高遂笑得更狂傲不羁,愈发放肆地嘲道,“没想到堂堂谢大人,这狠话说了一半就给卡住了,竟是因为连个‘媳妇儿’都喊不出口?”
谢幸安:“……”
眼看面前的人默不作声,但身形在微微晃动,似乎是真的恼了,高遂也尽量收敛了点,伸手想去以示友好地拍拍谢幸安的肩膀,却被他更快退了一步躲过了。
高遂倒也没生气,还是嬉皮笑脸慢悠悠地说道:“不是我说,你那还没过门的媳妇儿确实长得极好看,也极有趣,是容易招人惦记……”
“不过你放心,我就是随口一说,对你那媳妇儿是没什么下流心思的。”高遂接着貌似无意道,“就算日后有人跟你抢,那人也定不会是我的。”
谢幸安暗暗腹诽着。
你倒是想。
何矜早对他一人情根深种了,没有能容别人插缝的地方。
谢幸安被一堆废话绕得没头没脑,懒得再跟高善多讲,索性说道:“高指挥使,你还有事吗?无事的话,谢某就要先行回府了。”
“呦,说了这么些,谢大人若不提醒,我还真是忘了说正事。”高遂清清嗓,从袖中掏出来一把折扇打开,在这秋日里为了装X和营造气氛还用力扇了扇,“不知谢大人如此轻车简从,是来做什么了?”
“来拜祭我爹娘。”
“是吗?”高遂显然对这个答案极不满意,摇摇头微微笑地继续盯着谢幸安道,“要不然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你和你那漂亮媳妇儿一样,都爱撒谎。”
“我并未撒谎,指挥使若不信,谢某可带你进去看一看的。”谢幸安说罢,阴沉地望了望高遂的腰间,“只是如要进门,里头有我爹娘的亡灵在,还请指挥使先摘了佩剑。”
“我不去。”高遂似有小脾气地揣着手,头也摇得像拨浪鼓,“干我们这事的,哪敢进寺庙?夜里也不怕被恶鬼缠上?”
“不像谢大人你,初一十五的都敢进,想必平生是没做过亏心事的。”
谢幸安彻底被这阴阳腔调烦透了:“高指挥使,再不说正事,谢某可真的要走了。”
“哎哎哎,别啊别啊。”高善“啪”地把折扇合起来,握在手里把玩着转了转,“好些年没见过……吕首辅了,还怪想的,想请谢大人下次替我问个好啊。”
谢幸安盯着高善,眼珠一动不动了,很有些骇然:“你!”
“别担心啊谢大人,我只是路过而已,并非被我干爹派来跟踪监视你的。”
路过山上的寺庙?糊弄鬼呢?
高遂知道谢幸安不信,也没打算让他信,走过去两步拍拍他的肩膀,附在他耳畔悠悠道:“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谢大人,你努力,这条路上傻帽很多,但不知为何,我倒是挺看好你的。”
谢幸安这一瞬没缓过神时,高遂早就拂衣大笑着走开了。他望着对方的背影叫了声:“高指挥使!”
高遂的脚步顿住了,但并没转过身,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哎,叫指挥使就行了,不用带个姓氏。”
“这个姓,我很不喜欢。”
……
何矜终于清醒过来了。
她这一刻的感觉,就好像笔芯入了壳,刀剑进了鞘,派大星遇见了海绵宝宝……
总之整个人都好起来了。
而在听见何矜闺房里传来“咚咚”的动静时,春桃跟夏荷还以为遭了贼人,便各自挑了根粗棍子,才敢颤颤巍巍地靠近房门。
夏荷比划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块进去!”
春桃点头:“好!”
“那一……”
夏荷这第一声的话音还没落,春桃就直接一下子将门顶开,闷头扛着棍子就冲进房里嚷道:“谁?快放开我们家小姐!”
夏荷:“……”
她怎么长这么大的?
夏荷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冲。
然后,她们看见了……
昏迷了多日的何矜,正穿着身素色寝衣坐在床榻上,本来该大病初愈似的没力气,如今却攥着拳头把床板捶得震天响,边捶还边情绪无比激动地嚷道:“真疼!噫,好了,我醒了,我终于能醒了。”
乖乖,这是在……自残?
虽然撞了头,可郎中并没说过伤了脑子吧?难不成是落水后遗症?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了一瞬,来不及多想就赶紧飞跑过去按住何矜:“小姐,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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