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矜的眉间都挤出了个小山丘,她偏着头又仔细觑了眼,还是觉得不怎么对劲儿,干脆又用手掌把他的髭须也给挡住,在终于恍然大悟后,满脸无奈地摆给福宁公主看:“公主公主,你这样再仔细瞧瞧,能看出来了吗?”
画像上的男子,虽说被遮挡到只剩了一颗伶仃诡异的人头,但并不恐怖,清晰可见的只是面色如玉,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端得还真像个陌上公子,人畜无害。
可不就是谢幸安?
小样儿,以为换件衣裳,画个胡子我就认不出来了?
“这他令堂的、不就是……”福宁公主她险些口吐芬芳,但好在及时刹住了车,可还是踩在石凳上激动到拍桌,语无伦次道,“这不就是……你家那口子吗?”
“虽然,但是……”显然,何矜并没注意到“你家那口子”这么随便的词儿,只顾双手扯开画像,对着光看得更清楚后,直接小嘴一张,就开启了不吐不快的打假模式,“公主,你看啊,他这把人给画老了就算了,还又给人添了胡子,非但如此,谢幸安他何曾有过一身这么丑的衣裳?”
然而,福宁公主的关注点也并不在于维护谢幸安的肖像权,作为华生的北辰分生,她十分精确地发现了盲点,立刻拍手笑道,“咦,怎么,你连谢幸安穿过什么衣裳,都一清二楚的吗?”
这里福宁公主在耳边,那里傻狗道人在脑边也开始凑乱乎道:“嗷嗷嗷嗷嗷对啊对啊,我就说福宁公主这孩子,打小看着就机灵。这对CP我都嗑到了,你自己还嘴硬不承认呢恩人。”
“啧,我……我没有,真没有!”何矜使劲地晃了晃头,闪烁其词地把那张画像随手往桌上一扔,支支吾吾地又打开了下一幅,“就这种小事,我才没有注意过呢。明明是那衣裳又老又丑得太明显,跟他半点都不相配。”
福宁公主心领神会,看透一切似的“哦”了一声。
傻狗道人依旧贱兮兮地问着:“是吗?小阿矜,没有就没有嘛,你慌啥呢?”
“你——给我闭嘴!”
何矜的心跳幅度剧烈得简直就要冲破胸腔,她努力喘了一大口气想去平复,还是给它控制不住。
实在是没办法,何矜只能疾速地眨眨眼睛,手抖着开了下一幅图,然后——
漂亮!真是漂亮!
何矜直接给自己气笑,当即就把这幅烫手的所谓美男图一扔,抖着嘴角跟福宁公主说道:“我说公主,你从哪整的这图?谁给的?也太不靠谱了!”
“要不你还是把那人给杀了吧?”
“怎,怎么了?说归说,要打要杀的还怪吓人的,也别给我把图给扔地上啊。”福宁公主也并不恼,只有些嗔怪地俯身去捡,“刚才都掉了一次了,别再给我摔破……这这这,怎么还是——谢幸安?”
何矜无奈摊手:你这问题问得挺好,我也想知道。
所以没错,第二幅图非但又是谢幸安,而且还是模样十分风流孟浪的谢幸安。
这张画像里的他,浑身只披了层红绡纱,几乎赤膊,且神色慵懒地半躺在贵妃榻上,壮硕的胸膛若隐若现着。
此番情景,如果对应上话本内容,大概能取名为《邪魅教主太风骚》。
估计这位仁兄自己都没想到,他平生最放荡的样子,他本尊真身都没来得及做出来,就早被人凭空想象后,搞进了美男图里。
“这这这,大概是个意外。”福宁公主瞥见何矜有些阴沉的眼神,甚至隐隐透着些杀气,自觉有些理亏地结巴道,“这或……或许是,那卖画的瞧见我要的多,随手送了两张图给我。阿矜你是不知道,你夫君的画像有多值钱,在外头的摊子上,起价都炒到了二十两银子一张……”
“这要是加钱,还能画更……”
福宁公主自觉说漏了嘴,还偏离了正题,心想何矜的脸色肯定越来越不好看了,直接拍板道,“总之,阿矜你信我,你相信我,这肯定是个意外。”
福宁公主神情痛苦地回忆着前不久看了一出戏,大概是“两姐妹为争一夫而反目成仇”的内容,生怕悲剧成真,着急忙慌地解释道:“阿矜,我真没看上你夫君,故意拿这种画像来找你挑衅。”
她边说边为了证明清白,念叨着“佛祖保佑”,接着又开了一幅,在终于确认之后,指着上面的丑陋人头对何矜喊道:“阿矜你看,你快看,这个不是,这就不是谢幸安了。”
福宁公主极为委屈巴巴,用水润润的声音嘀咕道:“真的是意外。”
“嗯,意外。”何矜毫无感情地机械回复着,然后她眉头又凝住了,连带着拳头也硬了,因为她在谢幸安的两幅画像下方,瞄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印文——
上书一个“赠”字。
傻狗道人又开始叫嚣了:“噫,居然是赠品?岂有此理,好个无良商家啊,侵犯谢幸安的肖像权,给人弄些乱七八糟的画就算了,居然还拿来当赠品?我都忍不了了!恩人,这你还能忍?”
那指定是不能啊!
何矜终于也没什么心情再去往别的画上看,只拽了拽福宁公主的袖子,冷哼一声,气得咬牙切齿:“公主!”
福宁公主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望着像河豚一样腮帮子鼓鼓的何矜,把她的小手一挽,答得飞快:“哎哎哎,在呢在呢,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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