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的确确没有禽兽到不近人情,因为这房里的“血”看似不少,但却并没丝毫的血腥气。
要不是怕何矜揍他,他真想直接伸手过去,探一探老丈人的鼻息。
“谢幸安……”何矜一时情绪激动、哭得抽搐,她踉跄着从谢幸安怀里挣脱下来,咬牙撑在桌上勉强伸出去手,又没敢碰寿康侯的头,对他软声求道,“谢幸安,我爹爹还有救的,你去找郎中好不好?你快去找郎中好不好?”
“娘子,不如你再好好……”
“嗯?找郎中?什么郎中?”而在此时,宛如“死去”的寿康侯却忽然表演了个挺直腰板,惊坐而起,抹了把脸上的红液,扭头嘻嘻笑着看向何矜,“呦,矜儿,你怎的来了?啧,怎么哭成这样?谢幸安,是不是你又欺负我的乖女了?”
谢幸安:“……”
他好无辜的啊。
嗯?爹爹死了?爹爹装的?
“爹,爹爹……”何矜微微一愣,随即就变得又哭又笑,直接扑到寿康侯怀中,抽泣着喃喃道,“爹爹你没事?爹爹你真的没事?没事就好呜呜呜。”
“当然没事了,你看、爹爹这不还是好好的吗?”乖女儿往自己怀里扑,这让寿康侯十分受用,轻轻拍着她的脊背,连瞧向谢幸安的眼里都格外多了几分显摆,“我的矜儿,只有你嫁人了不要爹爹,爹爹会永远都在这儿,守着你的。不哭了,乖啊。”
寿康侯前一刻跟何矜说话还是慈爱又温柔的,但在触到她的后背时,发现她衣裳单薄,身子冷得厉害,他又低头细细一看,但见何矜的鬓发散乱,上袄跟下裙都被蹭破了好几块,手掌心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鲜血淋漓的,瞬间拉拉着脸,拍桌大怒道:“谢幸安,都是你干的好事,给我跪下!”
谢幸安:“……”
何矜都直接吓了一哆嗦。
寿康侯再度如川剧变脸一样,抽空扭头对她温声道:“矜儿不怕。”
“谢幸安,我好好的女儿嫁给你,从小到大都没人跟她说过一句重话,你就让她伤成这幅样子?”半大老头直接化身愤怒的小鸟,气得脸色通红,指着狗女婿的鼻子咬牙说,“我今日不砍死你,我……哎,我剑呢?我剑呢?”
“爹,爹爹爹爹,不怪我夫君,你别骂他,更别砍他……”何矜一着急,赶紧伸手去拽寿康侯,结果袖子又磨蹭到她掌心伤口,痛得她直哼哼,“唔、疼,呜呜呜……”
寿康侯当即连谢幸安也不骂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剑也直接扔到一边不要了,扭头想碰她的手又不敢碰,铺了软垫后哄着她赶紧坐下,心疼得要命:“乖矜儿,你等着,爹爹去让人找郎中来给你看看,就来。”
“爹爹,不急,等会儿,上点金创药就好。”何矜的心神这时候才算刚刚安定下来,仍有余悸地问话说,“爹爹,你刚刚怎么回事?我进来时见满屋是血,快吓死了……”
“血?哈,你说这?”寿康侯抹了一把脸,把染红的手掌摊开给她看,“小傻子,这不是血,是朱砂,虽说看起来确实挺像。咳,兴许我刚刚太困了,睡着时把盛着朱砂水的砚台打翻了,喏,这不就是?”
何矜顺着寿康侯手指的方向往桌下一瞅,果然见到个倒扣着的砚台,四处还有飞溅的鲜艳红水点。
何矜:“……”
她被整笑了。
真是好大一个乌龙,却把她的小心肝都要直接吓裂了。
“等等,还没完呢。”何矜刚想稍稍放松、抚把胸口,才脑门子一紧,忽然想起来正经事儿,紧张地大喘气问,“爹爹,你今日是不是买了支笔,在哪儿?”
“是啊,你怎的知道?猜的吗?你好机灵!”寿康侯乐滋滋地拉开抽屉,取出来一支青白玉相间的龙纹狼毫笔,跟何矜炫耀道,“我跟你说,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买的。你瞧、小阿矜,是不是很好看?”
“爹爹,我说了……你可别太激动。”何矜紧张着吞咽口水,慢慢地把手移过去,谨慎指认道,“它……被人淬了毒。”
“什么?有毒?”寿康侯大惊失色,被吓得几乎直接蹦起来,随手就把他上一刻当成宝贝的玩意儿给甩了出去。
这破笔在空中划出条完美的抛物线,做出好几个漂亮的托马斯回旋,然后直接一路骨碌碌地滚到谢幸安的脚边。
谢幸安:“……”
他躬身捡起笔,从头到尾细细瞧了瞧,然后严肃正色道:“岳父大人,可以明显看出——它……”
“并不值五百两银子。”
何矜,寿康侯:“……”
“夫君,重点不在这儿,它的笔尖,是真的被淬了毒的。”何矜旋即拧着眉头,焦急喊道,“你若不信,可以这就当场验一验的!”
竟是如此吗?怪不得她方才这么不要命地策马狂奔。
谢幸安冲着何矜挑了挑剑眉,宠溺道:“你别急,小阿矜,我并非不信你,不过兹事体大,要慎重些而已。”
谢幸安当即便将那只笔蘸了少许的水,待黄棕的笔尖稍稍浸润开,便将根银针插入了进去,转了几下,又过了片刻之后,将其拔出来。
银针被插入的那部分骤然变黑。
何矜又害怕又激动地喊:“爹爹,你快看啊!”
“这,这这这……这是?”寿康侯瞳孔震惊,只觉得嘴里的冷气都在往心底倒流,“王八蛋!谁要害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