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家伙丧心病狂到连亲爹都敢下手,已经彻底疯了。
“啊?阿矜来了?”福宁公主隔着窗户探了探头,对着何矜招手道,“外边冷,别傻站着了,你快进来坐吧。”
何矜这才叹了口气,慢慢用薄薄的鞋底踏着冰凉坚硬的地面,迈着细步、一点点掀帘走进去。
孙妙怡病了,躺在床上一直未起,可见病得还不轻。
据说她是在那一天,亲眼看到孙平澜把杜雪合踹到小产,给活活吓成这样的。
咦,真的是好残暴哦。
何矜曾试着脑补那种场面,连她自己都不敢细想,更遑论胆子小得跟老鼠似的孙妙怡。
福宁公主虽然担心,但也并没坐得离床边太近,恐怕沾上病气,过给肚子里的孩子。
何矜毕竟身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倒并不怕什么邪里邪乎的病气,但还是小心翼翼,站在几步之外问道:“妙怡,你身子……还好吗?”
她只是怕孙妙怡多想,毕竟被抓进诏狱里的是颖国公和谢幸安,但最终却只有她夫君一个平安无事,被放了出来。
感情用事之下,很难保证孙妙怡不胡思乱想,思维毫无逻辑。
比如猜测这其中,谢幸安做了手脚,或者说他搞出了什么猫腻?
虽然的确,是真的有吧。
果然,孙妙怡形销骨立、面无血色,咧开惨白的嘴唇,接下来便道:“阿矜,你来了啊。我听说,你夫君,同我爹,是一块被抓进去了,他可还好吗?没事吗?”
何矜:“……”
她这该死的乌鸦嘴……呸,乌鸦脑子。
虽说谢幸安的确是暗中使了手脚,但毕竟为了公理和大义,何矜也答得理直气壮:“嗯,他没事。”
“哎,真好啊。”孙妙怡淡淡一笑,眼角眉梢都浮着丝带有死气的苍凉和绝望,但她的声音依旧悦耳又娇俏,张口发问,“难道真的是他为人清白正直,为官一心为民的福报吗?”
可也不等何矜回话,她就接着苦笑,自问自答着:“咳,那肯定是吧。”
何矜:“……”
生而为人,她很抱歉。
但她只能深表遗憾,哪怕再重来一次,她还是得跟谢幸安这么干。
作恶多端的反派,就必须要送他们领盒饭。
“其实阿矜,我虽说成天傻里傻气地混日子,但也并非是像张没沾过墨迹的宣纸,什么都不懂的。”孙妙怡颤颤伸出手,发白的指尖紧紧攥着锦被,“就比如说,我生来便是高门小姐,自幼大富大贵、享受着最优渥的日子,可在那背后,却堆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和尸骨,这些我都清楚。
“我爹爹做下的那些事,迟早都会遭到报应,所以他被贬也是在我意料之中……”
何矜微微一愣,想到孙妙怡肯定不知道颖国公已经被杀的事,更不必说有三分之一种可能是死在她的亲哥哥之手。
这孩子好命苦。
“我,没什么事的。趁着这几天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种下场。哪怕抄家也无所谓,反正我前十几年都享受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知道真相也没说过一句话,现在报应到了,还回去了也正好。”
孙妙怡呆呆望着粉嫩的帐子顶,继续长叹一声:“我家若倒了,可能最差的结果,也就是问斩了吧?无所谓吧,反正我家造的孽,也太多,还有雪姐姐的孩子……”
天真少女一夕之间变得无比忧郁,何矜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杜雪合的孩子跟你又没什么关系,造孽也是你那混蛋……抱歉我还是没忍住说出来了……哥哥的孽。冤有头债有主,你先好好养着吧,你没做错,就不用怕什么。”
安抚了一通孙妙怡后,整得何矜的内心也很压抑,她刚踏出府门,想轻哼个小曲儿放松放松,福宁公主忽然在旁边问着:“阿矜,这次妙怡父亲的事儿,是你和谢幸安,一手安排的吧?”
何矜的表情和反应依旧吊儿郎当:“嗯?那公主觉得呢?”
“阿矜,其实我觉得不必……”
“公主,你既然都这么问了,心里就该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而已。”何矜虽笑着,但语气强硬,“我不会劝我夫君收手或者放过谁的,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可是阿矜,很多事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他原本大可安安稳稳地走完仕途的,再让谢幸安以身犯险,值得吗?”
“但不管过了多久,事情还是没解决,不是吗?”
何矜很不愿意跟人讲大道理,只觉得十分头疼,“公主,您是金枝玉叶,始终高高在上睥睨一切,您可以安安稳稳地活着什么都不做,但那些被冤枉被害死的人,他们凄凄惨惨、日日夜夜都在冰凉的地下等一个公道,我们活着的人、谁都没资格替他们说句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夫君是能够选择和别人一样袖手旁观,做个缩头乌龟、甚至跟那些奸佞狼狈为奸,只图平安。但他没有,他知道另一条路很难走,还可能九死一生,但他依然走得义无反顾。”
何矜想象着谢幸安要是听见这些话,肯定能抱着她直接嘚瑟地乐疯,“有时候天不行道,就需要有人替天去行,我夫君他打定主意要为那些惨死的人主持公道,叫那些混蛋血债血偿,本就该如此的。”
“公主你应该清楚,这事儿依然还没完。”何矜淡淡一笑,补充道,“或许,孙平澜和杜雪合几次三番要害死我和我夫君,且我的饭食里每日都有人下药,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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