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璧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尽快去做,免得让人以为玉壶仙宗还真怕了这朝廷鹰犬。”
谢红尘道了声是,施礼离开。谢灵璧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少年人成长得真是迅速啊,不过百余年,已经羽翼渐丰、爪牙齐全了。
上京,内城。
第一秋和李禄返回玄武司时,已到了午膳时分。
学堂里先生还没下学——第一秋把黄壤搁在这里,他不敢走。
得好好看住了啊。半大孩子有多调皮,他可再清楚不过了。这法器形似女子,美得触目惊心,简直栩栩如生、难辨真假。一看就十分昂贵。
真要有那淘气的管不住手,给监正磕了碰了,那可如何是好?
他可是个谨慎的先生,哼。
黄壤听了一上午的课,也大概了解了如今良种培育的情形。她毕竟被刑囚了十年,而世界变化总是很快。世面上已经出现了些她不曾听说的变种。
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黄壤知道,是第一秋来了。
相处不过一天,她已经能辨识他的脚步声。然后她骤然反应过来——这一上午,过得竟然这么快。像是一眨眼就没了。
十年以来,她度日如年。突然有这么一刻,心中竟然十分惊讶。
第一秋推起她,李禄提着那堆瓶瓶罐罐,默默地跟随其后。
——素来知道女人花钱厉害。没想到一个假娃娃也是花钱如流水!就这么些东西,得赶上自己半个月的薪俸!
白虎司。
李禄刚一进来,就听见有人嘀咕:“奇怪,咱们监正早该回来了啊。”李禄提着大包小包,心里叹气——他要不是逛了半天胭脂铺,可不早就回来了吗?
第一秋推着黄壤进去。黄壤一眼就看见一个高大的壮汉,他身穿糕羊裘,腰间挎着一柄大刀。此时他手里捧着一个大海碗,正往嘴里刨饭。
“监正!”乍见第一秋,他立刻站起来,被噎得直翻白眼。
第一秋似乎见怪不怪了,挥一挥手道:“先吃。”
“哦。”鲍武于是蹲在花厅前,继续刨饭。
第一秋把黄壤推到他的议事房,又把暖盆挪过来,放到她脚边。黄壤这个位置的视线很不错,可以纵览整个房间。
屋角有一盆花,在这样的季节,这花竟然还在盛开。它藤蔓攀着盆边的花架,叶片青青,花呈粉色,形似喇叭。
看上去,颇像牵牛花的变种。
它旁边就是窗户,它却并不喜光。
黄壤正打量那花,第一秋蹲下来,替她理好裙摆,又握了握她的手,道:“我出去一趟,片刻之后过来。”
“啊?”门外吃饭的鲍武应了一声,回过头看屋子里,才发现自家监正是在对着那个假娃娃说话。他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李禄,李禄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鲍武当即会意,问:“这姑娘是谁,怎么没见过?新来的?”
李禄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想理他——就你眼尖。
第一秋也不理会他,交待道:“看好这里,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
一直等他走远,李禄把那些胭脂水粉放进去。鲍武也进到房里,外面毕竟冷,哪有屋子里好,又避风又暖和。
鲍武走到黄壤面前,打量了半天,突然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
李禄飞一般冲过去,一把打开他的手:“鲍监副!”你想死啊!
鲍武啧啧称奇:“软的,还是暖和的。监正新制的法宝?他终于开始做人了?”
“什么话?!”李禄毕竟还有几分同僚之谊,劝道,“以后监正面前,你少说话。”
鲍武翻了个白眼,仍是对黄壤好奇,问:“你能听见本监副说话吗?若能听见,你就眨眨眼睛。”
黄壤盯着眼前精壮的汉子,无法及时地回应他。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只有眼睛能微微转动,但闭眼这样的动作,也十分艰难。等她眨眼的时候,鲍武早就看向别处了。
鲍武还想去扯黄壤的头发,李禄连忙赶狗一样把他赶开,不准他再靠近黄壤。
二人一起等第一秋,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李禄和鲍武一凛,黄壤也已经听出来,这不是第一秋的脚步声。果然,一个男子走进来。
“五爷。”李禄带着笑迎上去,施礼拜见。
鲍武就显得冷淡得多,只是施了一礼。似乎对这个人并不待见。
那男子见到房里,问:“你们监正人呢?”
语气里透着傲慢,显然,这个人身份不俗。或者说,地位更高于第一秋。黄壤暗自揣测。
“监正离开了片刻,很快就会回来。五爷还请稍等。”李禄同他说话,很是赔着小心。
那男子于是绕到书案后,正准备坐下,不料目光一扫,看见了轮椅上的黄壤。他走过来,李禄心里就是咯噔一跳。
他陪在男子身边,解释道:“这是监正近日新炼制的小玩意儿。”
那男子伸出手,猛地挑起黄壤的下巴,向上一抬。
黄壤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他并未穿官服,只是着了金红相间的常服,玉冠束发,丝带系腰。这身装束本应是富贵风流,但他实在是太瘦了,瘦得简直脱了人形。
于是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一副骨架子外面披了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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