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黄墅萎靡不振,黄壤掌管了家业。这些农田就由她分配给家中的少主。哪里轮得到戴月这个丫头?
她只能是陪着黄壤,替她管理佃户,干些杂事罢了。
可如今,第一秋竟然让她自己试种。
戴月受宠若惊,说:“可、可家主他老人家……”
第一秋体贴地道:“我自会安排,不必担心。”
戴月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好半天,她道:“好……我听殿下的。”
第一秋温和地道:“以后戴月不必称我殿下。”
他少年英俊,气质又如此清朗,戴月不由羞得低下了头,好半天才小声问:“那、那我应该如何称呼您呢?我听十姑娘……称呼您为监正。”
第一秋微笑,道:“你暂时也就这么称呼吧。”
戴月鼓起勇气,问:“我叫您秋大人,好不好?”
“当然。”第一秋依然温柔回应,似乎有求必应。
他果然在仙茶镇旁边租下了一大片农田。
戴月看着那片田,心都在跳。
——这么一大片田地,比黄壤手中的农田都多。如果全部属于自己……戴月连心跳都开始加快。
这一次试田,她没有告诉黄壤。
“十姑娘太忙了,我不用拿这些东西打扰她。而且我跟着她这些年,好多事情都是我替她做。试田之事,我自己也可以。”她默默对自己说。
而此时,黄壤锥刺股的手段已经行不通了。
毕竟是个大姑娘,这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什么样子?
她只能抓了一只洋辣子,搁在旁边。这虫长得花花绿绿,看着就十分提神。黄壤实在坐不住的时候,就伸手抓握它一番,它一蜇下来,黄壤立马就跳起来,表演一段“烫手舞”。那滋味真是谁尝谁知道。
黄壤就靠着它,将那些筑基的典籍一本一本地看下来,一边看一边骂——武道真不是人修的,当年谢酒儿也不容易啊。
天啊,自己要是再学不会,这只洋辣子就要学会了……
仙茶镇外。
戴月开始试田,她带着佃户,指挥他们开始播种。
黄壤的兄弟姐妹们当然知道这事,眼看着第一秋天天陪着这小小一个丫头,其他人自然十分不满。于是时常有人暗暗捣乱。
这导致第一秋对黄家人失去了所有的好感。
因着第一秋的保护,戴月这才顺利开田。眼看着种子开始发芽,第一秋立刻就意识到不对——这芽苞比起在花盆里可是弱了不少。
他都发现了,戴月当然也发现了。
她心中慌乱,却也不敢在此时说出黄壤的事。一个谎话,是需要无数谎话来填的。她只好说:“可能是良种还不稳定,待我再研究几天。”
第一秋并不奇怪,良种的培育绝不会一帆风顺。戴月这么快就交出了种苗,他本觉得诧异。如今出了问题,反而是意料之中的事。
是以他出言安慰道:“戴月姑娘不必过度焦虑。第一次开田不顺,并不奇怪。以姑娘的才智,一定会成功的。”
戴月点了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
及至辞别第一秋,她匆匆回到小院,第一时间去找黄壤。
黄壤看见她,问:“准备开田了吗?”
戴月一愣,她心思几转,说:“十姑娘,都是戴月不好。”说话间,人已是跪倒在黄壤面前。黄壤盯着她看,半晌,说:“你自己去开田了?”
戴月心中一惊,只得找理由,道:“是秋大人他等不及,催着我开田。我本想回来禀告十姑娘,可是……”
黄壤没再听下去,她对过程不感兴趣。于是道:“苗虚不壮。无水虽活,却也不会结穗。”
戴月一脸震惊:“十姑娘如何知道?”
黄壤当然知道,这梁米育种,从前难倒了多少名家?她试验了无数次,最疯魔的时候,一院子一千八百多盆种苗。她说:“随我去田里看看。”
一听她要亲自前去,戴月顿时有些慌乱,说:“十姑娘这便要去吗?”
黄壤倒觉得奇怪:“我不能去?”
戴月忙说:“不不,只是……”到了现在,她也不能再隐瞒了,只得说,“秋大人在仙茶镇以北租下了一片农田。我……我们在那里开田。”
黄壤本就是个竹编的筛子——全是心眼儿。她哪还摸不透其中关窍?她说:“看来,这位监正大人是想为你置一份家业啊。”
戴月忙连连磕头:“戴月不敢。我知道这本就是十姑娘的。就是到了我手上,也还是十姑娘的。”
“说得好。”黄壤拍拍她的头,“起来吧,带我去看看。”
戴月只好领着黄壤,一路来到仙茶镇以北。
这里果然早就开了好田。黄壤绕着农田查看,见苗黄而虚,倒伏不起。她只得又配了方子调土。这调土之事,是要改变土壤成分和性质。
非土妖不可。
黄壤令所有佃户离开农田,随后她整个人化为原形。金色的泥土散如烟粉,飘飘摇摇坠如落花。整个土地都在刹那间掺入了金光,如秋收般暖意洋洋。金沙在整个农田中穿行,无数土壤震动着向她靠拢。
戴月站在田边,心里百味横陈。这一点,她是做不到了。以后就算是她想要育种,也需要有土妖相助。她突然想,这可能就是黄壤可以毫无顾忌地将种苗交给自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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