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想到方才被她怼到墙角,监正大人便如鲠在喉。
——他虽被皇室除名,但毕竟生来尊贵。这辈子所遇之人,大多是侍从、下属。其中当然有无数女子,但这些女子在他面前,大多唯唯诺诺,或有贵女,也是严守礼教。
谁敢在他面前如此轻佻?
何况监正大人生来好铸器,未得名师指点时便自己琢磨。后来师问鱼笼络仙门未果,知道朝廷势力单薄。又见他在手作方面天赋超群,便为他延请名师。
他的一生,很小就在铸器局度过了。
那里有什么女人……后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朱湘,还是那种挽起袖子打铁的。第一秋从来不觉得女人跟男人有什么区别。所以他不迁就女人,也不讨好女人。
自然的,他也就没有女人。
后来,他遇到黄壤。
第一眼见到她也没什么感觉,只是长得漂亮些。粉红骷髅啊,监正大人铸器多年,早就已经可以透过表象看透本质。
他对黄壤客气,当然是因为她育种的技艺。朝廷每年都为良种所苦,在这方面花销甚巨。而监正又向来精于盘算。
——如果自己能娶一擅长育种的土妖,这笔费用,可不就能省下了吗?
当然了,至于这个人自己喜不喜欢,监正私以为并不要紧。
天下女子有何不同?若娶回家中,好生善待也就是了。再如何美好的女子,能有铸器有趣?所以,哪有什么喜不喜欢。
于是他有意往来于仙茶镇,后来发现这技艺出自戴月,他立刻转而求纳戴月为妾,甚至丝毫不在乎得罪黄壤。
现在嘛,看起来戴月的育种能力并不能与黄壤相提并论。监正大人自然再没有迎娶戴月的心思。他不内疚,他做人跟铸器一样,外形和功用分得明白着呢。
可从昨天开始,他便不大对。
身为手作大师,胡思乱想不算什么。但想得口干舌燥、心思千结可就不太对了。
一夜之间,他似乎突然明白,女人与女人之间也不尽相同。
也许黄壤说得对,自己就是没见识过女人。可是身为一位手作大师,怎会允许自己见识浅薄?甚至被人讥笑?
午饭过后,监正大人将两个监副、四个少监叫到书房。
李禄、鲍武、白轻云、谈奇、朱湘、宗子馥迅速赶了过来,垂首肃立,等待自家上司发号施令。第一秋坐在书案后,以手指骨节敲击桌面,半晌道:“午饭出去吃。”
这是有喜事啊……李禄等人互看一眼。毕竟第一秋这个人,一向不喜应酬。他自己吃饭都多在膳堂,几时请过客?
李禄只好道:“请问监正,是去太白楼,还是食磨坊?”
第一秋不喝酒,他一直觉得饮酒会影响双手的灵活和稳定。李禄自然便提了这两个菜色都非常不错的地方。谁知,第一秋道:“去抱琴馆。”
“抱、抱琴馆……”这下子,不止李禄,其他所有人都面色怪异。
好半天,白轻云一脸同情地提醒他:“监正,这抱琴馆……可是……”
谁知,他话没出口,第一秋就道:“可是有不少姑娘?”
啊?白轻云只好硬起头皮,道:“正是。”说完,他赶紧替自家监正挽尊,“这样污七八糟的地方,实在是怕扰了监正的雅兴。”
其他几人连连点头,当然了,真话是没人会说的。
——谁都知道监正白天处理政务,夜里埋头铸器。他又没成亲,这样见识浅薄的一个人,万一受了惊吓就不好了。
可第一秋听了这话,却道:“不,本座今日,正要去这烟花之地走走。”
!!李禄等人不由望了望窗外——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万年铁疙瘩突然开窍。
一旁,朱湘弱弱地问:“监正去这种地方作什?”
她这话倒是问到了点子上。其他几人皆看向第一秋。
监正大人容色肃然,徐徐道:“见识一下女人。”
……
好吧……好吧。这还真是……成年了啊。不过你要去你不能偷偷地去?你把我们带上……
李禄硬着头皮,道:“下官等……愿意奉陪。”话落,他转头吩咐白轻云:“立刻前往抱琴馆,好生安排!”
白轻云那还有不懂的?他迅速起身,出门而去。只有朱湘一脸无力,她小声说:“可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去见识女人?有那时间,我自己把衣服一脱,要什么见识没有?”
当然了,根本没人理她。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也是个女人啊!朱湘一脸绝望。
下午,抱琴馆对外宣称闭馆,据说是因为有贵客到访。
到底是什么贵客,馆主没有对外说。
但不一会儿,司天监的马车就来到馆外。监正第一秋带着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们整齐到访,共同增涨见识。李禄和鲍武左右陪同,连鲍武都十分感慨:“咱们监正真是长大了啊。想当初,我老鲍初见他,才这么一丁点儿高……”
他比了个不到大腿的高度,道:“现在都能带着我们前来嫖妓了……”
李禄立刻瞪了他一眼:“鲍监副!”
鲍武不说话了。
两位监副、四位少监跟着自家上司前来这种地方,难免放不开。
大家围在桌边坐好,馆主上来招待。好酒好菜自然都毫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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