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战傀儡,他想必早已拆装过无数回。那些部件再如何复杂,他甚至都不用多看一眼。
“监正大人,这剑阵是否可以重新写入?”旁边有弟子指着傀儡胸口的法阵图,问。
监正大人也不回避,道:“这是自然。任何剑阵、招式,只要刻入这胸板之中,傀儡就能演练对招。”他指指那块胸板。
诸弟子顿时兴趣大增,有人问:“这么说,这傀儡师兄还能学习新的剑招?”
监正大人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胸板只能同时插入十二片。也就是说……”他回过头,蓦地看见人群之后,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黄壤身穿着浅金色练功服,头发高高扎起。第一秋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发带,正是一串红艳艳的珊瑚珠绳。
监正大人如被阳光照耀,心头舒畅,他招招手,道:“阿壤姑娘若是想看,何不上前来?”
黄壤于是挤过周围的弟子,站到了他的身边。她不想看傀儡,但却想看这个拆解傀儡的人。
她和第一秋之间的话其实很少,于是也极少看到他侃侃而谈的模样。
而此刻,他耐心而细致地讲解这傀儡的关节衔结、灵石驱动等等。
温润细心,如师如友。
旁边有弟子问:“监正大人,我……可以摸摸吗?”
监正大人道:“自然。”
他起身,让出一点位置,手上还有明显的油污。黄壤抽出丝绢,递到他手上。他却不接。他注视黄壤,轻声道:“阿壤姑娘的丝绢,不可脏污。本座还是……”
他随手抓过一个仙宗弟子,在对方衣衫上擦了擦双手。
诸人:“……”
一众弟子开始好奇地触摸傀儡体内的部件,周围一片惊叹之声。
而监正大人注视着面前的黄壤,目似星辰。黄壤微笑回应他的目光,似有太多话想说,但临到嘴边,又归于无言。
众目睽睽之下,二人只能客气疏离,便是想要靠近些,也是不能。
但监正大人毕竟还是多智。
他说:“说起来,在下还有些傀儡可用于耕种。听说阿壤姑娘接掌了黄家,不知是否需要?正好在下这次过来,为阿壤姑娘带了一个。”
话落,他指尖微弹。他腰间的储物法宝,显然十分稀有。
随他指尖施法,另一个傀儡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傀儡相比那尊超甲级对战傀儡,要瘦小一些。不过一个成年人的体形。
监正大人道:“此物若用于耕种,想必能轻松许多。”
黄壤晓得他是想单独说话,随口道:“竟有此物吗?我在玉壶仙宗有一块农田,若监正不嫌弃,不如带它过去一试功用,如何?”
此举正合心意,监正大人微笑道:“阿壤姑娘开口,在下自是无有不应的。”
说话间,他掏出一把白银钥匙,插入傀儡右边的耳边,在傀儡耳孔中轻轻一拨。
那傀儡抬起头来,如有灵识一般,随他行走。
呃……原来这东西可以自己行走。黄壤瞬间想到了当初这个大家伙是怎么被搬进她家的。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上到祈露台。
那傀儡跟随其后,行走竟然十分流畅。
其余弟子还在演武场研究那尊对战傀儡,并无人跟来。
祈露台的良种长势极好,整个农田里油油绿绿的一片。
黄壤说:“它真能耕地?不过你别指望我能出几万万灵石,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
她说着话,回过身,看见第一秋伸出手掌。
在他掌中,一只绿翅金裙边的绿刺蛾扇动着翅膀,它绕着黄壤飞了几圈,最后停在她鬓边。
“这是什么?”黄壤不解,她伸出手去,那绿刺蛾便落到她掌心,还转了个圈。
监正大人说:“就在几个月前,我为它举办了十周岁生日宴。”
“你干儿子!”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黄壤当然听说了。好半天,她突然反应过来,将掌中蛾举到眼前:“这,莫不是那只洋辣子?!”
第一秋没有回答,黄壤高兴起来:“我以为你早扔了。”
那绿刺蛾闻言,顿时一阵伤心。它飞回第一秋掌心,两个翅膀一伸,抱住头,再也不动了。
黄壤惊愕:“它……能听得懂话了?”后面的话,她说得极为小声,几乎只剩唇形。
第一秋点了点头。
黄壤立刻眉毛一竖,说:“你若敢扔了它,我非找你拼命不可。这只洋辣子与我有缘,当初我一见它,便觉得它颜色鲜亮,颇有灵气。想当年呀,多少洋辣子趴在树上,我一眼就看中了它。简直是万里挑一。”
她走到第一秋身边,凑到他耳边,对着他掌中蛾,小声说话:“我可喜欢它了,它又乖又听话,每日时陪我读书练功……”
那绿刺蛾慢慢张开翅膀,开心地振了振翅,又飞到黄壤鬓边,轻轻地蹭她。
果然,甜言蜜语这东西,就算是一只虫子或者蛾子,也是经不住的啊。
黄壤伸出指尖,任由它飞落停留。
“你真漂亮呀……我是不可能看错虫的!”她继续灌着迷魂汤,声音得温柔能够挤出蜜来。
绿刺蛾使劲往她怀里蹭——这一刻,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果然,还是低智力的虫好骗。
黄壤用指尖托着它,一路来到白露池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一边温言软语地同它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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