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壤站在原地,并未上前。
原来世间之事,失去就是失去。
哪有什么破镜重圆,失而复得?
黄壤开始感觉到了时间,温柔而无情,衣养万物又毫不眷恋。
监正大人依然每半年定期前往玉壶仙宗,维护傀儡。
他会为祈露台的傀儡带去新的胸板,上面刻绘的全是谢灵璧的剑招。
可是他再也没有见到黄壤。
日子一久,那些原本对黄壤有意的少年们纷纷结亲,也长成了仙门脊梁。李禄等人便也劝他,大抵应该看开些。
黄壤若是潜心修仙,他再等多少年,只怕也是竹篮打水。
监正并不回应,任人如何劝说,他也没有婚娶的意思。
而司天监倒是在岁月的打磨中声势渐起,在仙门中也逐渐占据了一席之地。
而这些年,黄壤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出过玉壶仙宗。
她也外出诛邪灭魔,很走过一些地方。
但她每一次外出,谢红尘都在。
时间一久,逐渐地便滋生出许多传言。
黄壤每日都在曳云殿练功,而曳云殿又没有其他弟子,只有谢红尘。
谢红尘对所有向黄壤提亲的人,不论如何门当户对,都一律拒绝。
黄壤每次外出诛邪,谢红尘都陪同。
这样几十年下来,饶是谢红尘再如何品性高洁,恐怕也是要引人揣测的。
果然,最初是黑市上流传出了二人的小话本,上面写得多肮脏下流自是不必说了。随后,便是屈曼英也发来书信,询问黄壤是否要去如意剑宗小住些时候。
屈曼英是好意。
黄壤好好的一个女子,貌若天仙、剑法超群,没必要去趟这浑水。
——她若真的坏了名声,谢红尘难道还会娶她不成?
何况二人之间若真是有点什么,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屈曼英的这番好意,终于还是被拒绝了。
黄壤没有回她的书信——梦到结尾,总是免不了图穷匕现。
到了那个时候,若有至亲,又该如何呢?难道何惜金还会为了她,与玉壶仙宗为敌不成?
流言越演越烈,终于惊动了一个人。
——谢灵璧。
谢灵璧初听此言,并不以为意。
谢红尘是什么人,他很清楚。他绝不相信谢红尘会为了一个女子,罔顾自身与师门的清誉。
但他身为师尊,警告两句自是免不了的。
曳云殿。
谢灵璧入内之时,不许弟子通禀。
他进到谢红尘书房,只见谢红尘伏案编写剑阵,而黄壤在一旁为他磨墨。二人轻声说话,虽无逾礼之举,却着实亲密无间。
“师父。”见谢灵璧进来,谢红尘起身施礼。
谢灵璧扫了一眼黄壤,道:“你先出去。”
“是。”黄壤依言退下。
谢灵璧在书案前坐下,心中略作盘算,道:“黄壤与你学艺,时间也不短了。正所谓师徒如父子,你这个当师父的,也要为她将来考虑。”
谢红尘知道谢灵璧的性情,他只有问:“她意在修仙问道,若这般算来,百年时间也并不久。”
谢灵璧无视他的反对,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仙门好人家不少,你这个当师父的,自然也要给她挑个好人家。等她成了亲,有了归宿,也不耽误修仙问道。”
就在看到方才那一幕时,他已经替谢红尘想到了办法。
谢红尘素来口碑极佳,颇得众望。二人之间又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把柄,只要黄壤嫁出去,那无论是谢红尘还是玉壶仙宗,自然都能摘得干干净净。
谢灵璧自认,已经很为谢红尘着想。
然而,谢红尘道:“弟子并不赞同。”
“你说什么?”谢灵璧瞳孔微缩,这么多年以来,谢红尘第一次违逆他。
而谢红尘也并不相让,他声音清澈,态度却毫不松动:“阿壤拜入我门下,一直潜心修炼。她的终身大事,必须由她自己作主。弟子虽然身为人师,也绝不干涉。”
“绝不干涉?”谢灵璧怒极而笑,“很好!”
“黄壤!”他扬声道。
黄壤并未走远,就侍立在门外。此时听见谢灵璧的声音,她立刻入内:“弟子在。”
谢灵璧注视着谢红尘,一字一句,问:“你也不小了,老祖有意替你选一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选一门亲事吗?
黄壤心里,那个邪恶的人嘴角微微上扬,獠牙上滴落的都是毒液。
然而人前,她看向谢红尘,神情如受惊的小动物,有一瞬怔愣。
谢红尘皱眉,当即道:“无妨,你若不愿,当面向老祖说明即可。你虽拜入我门下,但……也不用为难。”
他当着谢灵璧的面,说出这话。不知为何,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谢灵璧冷笑一声,面上笼罩着阴云。他看向黄壤,目光中已经现出几分威压:“你且说说,愿是不愿?”
愿意啊。
黄壤心头讽笑,面上神情却至纯至美。她看了一眼谢红尘,眼睛一眨,长长的睫毛便碾碎了一滴泪。泪水碎成珠,盈盈若有光。
“弟子……自是遵从老祖之命。”她轻声说。
“阿壤!”谢红尘皱眉。
谢灵璧冷笑:“她的话,你可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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