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壤当然不会答话,他于是又忆及黄壤梦中所言,说:“多和你说话……多和你说话……”
监正大人目光四移,最后定格在一物之上。
有了!
那是一个复声石,外表如鹅卵石,光洁透亮。
监正大人拿过它,以灵力注入,然后将它置于唇边,说道:“留在这里烤火,本座马上回来。”
说完,他点点头,很是满意地将这石头搁在黄壤双手之上。
然后,监正大人开门出去。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只有火盆燃烧的声音。这里应该有隔间的法阵,玄武司的动静传不过来。
黄壤目光缓缓下移,盯着手中的石头——这什么东西?
然而,不一会儿,她就知道了。
只见那石头辉光闪动,一息一明灭。然后,它开始说话:“留在这里烤火,本座马上回来。”
音色口吻,皆如方才第一秋所说。
然而,这不可怕。
可怕的是,它就这么一直重复这句话。
符光一闪,它就开始说,符光一灭,它正好一句话说完。如此循环。
……黄壤注视这东西,顿时悚然。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天光稍微减弱,便有下人进来点了烛火。
黄壤拼命以眼神示意,希望来人有点眼色,能带走她手里这一直呜呜喳喳的石头。可显然,并不会有人这么做。黄壤只能盯着这东西,一脸绝望无助。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第一秋果然便回来。
他脱下黑色披风,抖落其上雪花,随手将其挂好。
然后,他终于从黄壤手中取走了那块该死的石头。
那石头在他手中,被抽去灵力,终于住了嘴。
监正大人握握黄壤的手,温和问:“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好个鬼啊。黄壤被吵得耳根生疼,闻听此言,只得一脸麻木。
“玄武司还在重建,我们在这里将就一晚,可好?”第一秋将她的轮椅推到书桌边,虽是问话,却也习惯了她的不回应。
书案上已经堆积了好些公函,他随手拿起一封,刚要翻看,转头看见黄壤呆坐一边。
“闷坏了吗?找点有趣的东西给你看,好不好?”他将黄壤抱过来,竟是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黄壤只觉得后背一片坚实温暖,被复声石造成的伤害总算是减小了些。
监正大人半环着她,果然开始念这些文书。
“登水县一男,妻子死而不报,与妻同宿半年。而其妻尸身不腐,下官怕有古怪,特上报司天监。请求派人查看。”监正大人落笔批复,随口问:“很有意思,对不对?”
呃……黄壤对此持保留态度。
而不一会儿,监正大人又翻到了另一本,他继续念道:“青州府贾男,因缺资财,夜间盗墓。见女尸美貌,遂淫心大动,与之合。归家后身长烂疮,毒脓溢流……”
黄壤:“……”
——你这可能不叫有趣,而叫离谱。
而监正大人一本一本地为她念着文书,并且他自觉很贴心,将那些血腥残暴之事都一一略过。
只剩些“奇趣异闻”同她分享。
黄壤一直听到入夜,终于苗耘之推门而入。看来是到了为她施针的时辰。黄壤见了他,如遇救星。
——第一秋,我梦里的话,你还是忘了吧。
苗耘之一眼看见屋中情景,不由皱眉。
这是当然的。此时第一秋坐在书案后,而黄壤坐在他腿上,被他半环在怀里。这样的姿势,可真是太过亲密了。
“注意影响!”苗耘之斥了一句,随即将针囊铺开,里面银针粗细长短不一。
第一秋将黄壤抱到轮椅上,将黄壤的发髻松开,任她长发如水般披散下来。
苗耘之这才开始为黄壤行针。
“上次怪梦之中,她对我说了一些话。前辈觉得,她神智清晰否?”第一秋坐在一边,眼见苗耘之施针,目光却注视着黄壤。
“盘魂定骨针太过歹毒,身受此刑者,其中痛苦,常人难以想象。”苗耘之沉声道,“看她这娇滴滴的模样,又已受刑多年。你觉得,她还有几分神智?”
第一秋嗯了一声,他先时也这么觉得。
黄壤乃息壤之后,出生于黄家。黄墅虽然不慈,但也不是缺衣少食的人家。
她家世微贱,却不算贫寒。后来嫁入玉壶仙宗,虽也有诸多不如意的地方,但终究也是锦衣玉食。这样娇养,只怕意志薄弱。
十年刑囚,她的话可以当真吗?
“你在想什么?”苗耘之见他沉吟,不由问。
第一秋思索许久,道:“上次怪梦之中,她对我说了一些话。让我颇为起疑。”
苗耘之的好奇心顿时全部被撩起:“什么话?”
第一秋蹲在黄壤面前,轻轻抚顺黄壤的黑发,道:“她说,谢红尘的身世有问题,谢灵璧在说谎。”
这话一出,苗耘之顿时也皱眉,许久道:“当年谢灵璧在山门外拾得谢红尘,乃是有人亲眼所见。若说造假,便是身世来历。但谢红尘出自青州府,当年青州正逢大疫,难民流离。据说他便是当时难民之子,父母皆已故去。如今青州府仍然因为其乃宗主之乡,而颇受关照。”
“正是。”第一秋思索许久,道:“此事,谢灵璧并未遮掩,照理不应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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