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绍冲震悚,暗室里,“谢灵璧”怒喝:“吾曾命你转交给苗前辈之物,你难道不曾转达吗?”
聂青蓝被这一声厉喝吼得发晕,好半天道:“我、我……弟子送了啊。师父交待下来,弟子就送过去了……不对,此事不是师父交待的吗?老祖您如何得知?”
“这不可能……”披着谢灵璧躯壳的谢红尘喃喃道,“他有破解之招,为何会战败身亡?”
许久,谢绍冲问:“你……你是宗主师兄,是也不是?”
谢红尘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自言自语:“这不可能。究竟何处出错?”
谢绍冲沉默片刻,忽然说:“有没有可能……是您留下的剑势太过高深,监正他……虽有大才,然毕竟非剑道中人。他可能……”
谢红尘抬头,与他对视,许久,二人同声说出三个字:“看不懂……”
“快,助我脱困!”谢红尘怒道。
谢绍冲与聂青蓝、谢笠慌忙上前帮助。
司天监前,第一秋接下谢灵璧第一剑,立刻知道不能硬扛。
他双手已焦,而谢灵璧的第二剑却未能取他性命——司天监的三尊超甲级对战傀儡齐齐上前,三尊成阵,竟然硬生生接住了谢灵璧一剑。
“真是麻烦。”谢灵璧无心与第一秋对战,他遥望皇宫,而就在宫中,一座高塔若隐若现。
塔尖之上,一人身穿黑白相间的道袍,长发灰白,迎风而立。
谢灵璧冷笑一声,蓦地收了心剑。随后,他微一蓄力,周身顿时腾起黑雾。黑雾之中,鬼哭凄厉。无数骷髅在黑雾中腾挪变化,不时露出尖利的獠牙。
这可不像是正道功法。
第一秋单是面对这怨气,便不由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苗耘之可有带她出城。
他突然这般想。
“师问鱼!给你儿子收尸!”谢灵璧的声音隐在黑雾里,高高低低,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随着他话音落地,黑雾团团,直击第一秋!
第一秋闭上眼睛,身上所有可用于防御的法宝,都在瞬间开启。尽管三尊超甲级对战傀儡挡在他面前,但被黑雾侵袭,瞬间化灰。
他站在一片飞灰之后,时间似乎变得无限缓慢。
半生回忆,迷离重叠。他生来酷爱铸器,一生心血,大多倾注于此。
世间浮华万千,并不曾入他之眼。唯有那一抹亮色,一眼凝睇,一世惦念。
——临别之际,竟然也没同她说一句话。
可惜今生太弱,不能护她。
灵魔鬼书的气劲腐蚀三尊对战傀儡,击中了他。第一秋护体法宝尽数破碎,他被击飞出数丈之遥,血喷出来,已呈黑色。
虺蛇毒在谢灵璧这样的修为面前,显然是不值一提的。
面前,谢灵璧的笑声仿佛也掺了血,字字瘆人。
皇宫一角,孤塔之上,师问鱼长衣当风,沉默注视。
谢灵璧已经连伪装,都不屑于。他再次抬手,本要结束第一秋的性命,然而此时,一丝术法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循着气息望去,只见远处内城门口,一人推着一架轮椅,正要使用传送法符。
谢灵璧凝目一望,轮椅之上,坐着一个女人。
“贱婢!”他踏风而行,自空中击出一掌!
就是这两个字,已经足以让黄壤认出他——谢灵璧!
他占用了谢红尘的躯体,而且陡然之间,修为暴涨!
无数黑雾挟裹着涌动的骷髅,直扑黄壤!
苗耘之瞬间护身法宝全开,但谢灵璧这一击,挟怒而来。他本身又全无修为!
黄壤眼睁睁地看那骷髅扑直眼前,那一瞬间,她心中并无恐惧。
死对她而言,并不可怕。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恩赐。
任何死法都是。
她甚至没有闭眼,平静地注视这邪异的功法。
那骷髅黑雾带着尖啸,里面似乎涌动着无数人的痛苦呼号。
黄壤心中宁静如水。
可就在黑雾将要扑向她的那一刻,一片黑影蓦地挡在了她身前。
黄壤一怔,挡在身前的黑影轻轻颤动,黄壤过了很久方才看清——那不是什么黑影。那是第一秋!他一身浴血,被黑雾包裹。
而黑雾中无数的骷髅,向他露出了尖牙!
啊——
黄壤听见自己心中疯狂地哀嚎,可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第一秋被这些邪物狞笑着,啃得鲜血淋漓、白骨森森!
第一秋!第一秋!
她一声又一声惨痛呼喊,可是没有人能够听见。
那个人挡在她身前,一手抵着内城城门,血沿着五指滴落,他一声不吭。
“走啊!”他向苗耘之道。
苗耘之回过神来,他狂呼一声,疯了似地推起黄壤,冲出内城。
骷髅极快地啃食了他半身,他胸腔之上,露出内里鲜红的内脏。
血湿透紫袍,和着碎肉滴落成滩,他依然毅立,不肯倒下。
内城城门处,如今早已无人值守。
苗耘之推着黄壤一路疾行。只要出了内城,他就能用传送法符,至少先将黄壤带到一个安全的所在。
黄壤能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可她听不到第一秋的动静。
不,我不走。
……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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