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胡子一大把的,黄壤哪敢答应?
可偏偏宗子瑰不依不饶,非要她应下不可。
先前监正大人是亏了三个响头,但如今,宗院监只怕磕了十个也不止了。如今他索性道:“先生不答应老夫,老夫就在此长跪不起!”
反正四下无人,宗院监也不要脸了。
他想拜“第三梦”为师,倒还真不是心血来潮。实在是他细细研究过第三梦的所有良种。发现此人学识之广博,对育种见解之独到,皆令人拍案叫绝。
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最后他甚至道:“先生,在下跪求,不为一己私利。实乃育种院无人,若我能得先生技艺之一二,也能让这些孩子们受益良多啊先生……”
黄壤万万没想到,宗子瑰居然是个如此拉得下脸的老头。
平时看他在院里,那可是庄重威严得很呐!
她心中偷乐,正要先应付了他,不远处,有一个极熟悉的声音道:“第、第第三三梦先、先生!”
黄壤顿时全身僵硬,连皮子都绷紧了。
远处,何惜金、屈曼英快步赶来,夫妇二人身后,还跟着……第一秋。
黄壤一脸狐疑。
而容不得她多想,何惜金夫妇已经急步上前。
此时,黄壤仍是一身黑袍遮盖全身,头戴黑纱帷帽,只有一双手露在外面。而正是这双纤纤玉手,让大家知道她是女子,不敢造次。
何惜金夫妇来到她面前,就见宗子瑰正在跪磕。而第三梦泰然受之。
显然,这第三梦辈份绝对不低。
二人立刻齐齐拜道:“见过第三梦先生。”
“……”黄壤勉强端着一副高人模样,战战兢兢地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莫要多礼。
屈曼英目露崇敬之色,道:“这次大旱之后又是大疫,多亏了先生的梁米和药材。先生大才,令人敬佩。请受屈曼英一拜!”
说完,屈曼英屈膝,向“第三梦”深深一拜。
我怕是时日无多了!!
黄壤努力让自己站直,双腿不要抖!
监正大人站在远处,并不上前。
屈曼英拜过第三梦,这才起身,见宗子瑰苦苦哀求,她只得道:“宗院监桃李满天下,若是能得先生指点,想必也能福泽众生。”
可关键是我不敢啊!
黄壤伸出手,仍是拒绝的手势。
屈曼英便道:“先生执意不允,也定有原因。宗院监也莫要强人所难了。”
说完,她弯腰将宗子瑰扶起来。
宗子瑰一脸沮丧:“想必是我才疏德薄,入不得先生法眼。不过育种院也有几个好苗子。宗某无能,希望第三梦先生得空之时,能指点他们一二。如今天下,育种师虽多,但世家规矩严苛。真正为国为民的,不过先生一人。”
他向“第三梦”拱手再拜,道:“在下毕生所愿,就是让良种不再握于世家之手。可这些年,育种院人才凋零,未见成效。如今见了先生,宗某这才重又燃起希望之火……”
他说得真诚,黄壤对这老头也起了几分敬意。那些育种世家共同进退,坚若堡垒。
曾经,她也不过是世家之一。严守规矩,只是为了牢牢守住整个育种世家所有人的利益。
至于那些贫民散户,谁在意?
反正生灭在天,与她何干?
可是后来,她遇到越来越多的人。这些人一生劳碌奔波,好像把天下兴亡都扛在肩上一样。
黄壤从嘲笑,到怀疑,及相信。于是后来,她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她捡起枯枝,想了想,写道:“先生所言,吾已明了。”
这话之后,她再不敢多说,只是向何惜金夫妇略施一礼,随即离开。
何惜金夫妇本也是知礼之人,总不可能跟踪纠缠。
黄壤先时脚步从容,离开诸人视线,就开始小跑。然后她狠狠心捏碎一张传送法符,逃之夭夭。
她找个隐蔽的地方换下这一身行头,这才赶回司天监。
司天监人来人往,一切如常。看起来并没有人留意自己。
黄壤松了一口气,她匆匆跑回学舍,打开门。二话不说,先举起桌上茶壶灌了一气。喝饱之后,她扫到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黄壤目光寸移,只见那里放着一张封签。
正是第三梦良种的封签。
黄壤将那封签拈在手里,举到眼前,连瞳孔都散大了——有人翻动过自己的箱子?!
她转身要跑,门口却已经堵了一个黑影。
监正大人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
“你……”黄壤咽了咽唾沫,缓缓后退。监正大人步步紧逼。学舍本就小,终于黄壤腿弯碰到床沿,她一个没站稳,坐到了床榻之上。
监正大人缓缓俯身过去,他指间一捻,又是一张封签:“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第、三、梦、先生——”
黄壤只觉得头顶一声炸雷,都想死掉算了。
“你、你……你听我解释,”她生来硬扯,“我我帮第三梦先生做事,手头有他的封签,并不奇怪呀!”
“是吗?”监正大人声音温温柔柔的。他一把握住黄壤的手,开始翻她的储物法宝!
该死的!黄壤突然发现,用他做的储物法宝一点都不好!
不管什么时候,他想翻就翻,半点隐私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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