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禾却没将沈必的无礼放在心上,她在看见沈必要跪下时,已开口道:“我所说之事,你可清楚?”
沈必内心已经在摇摆,他一面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一面又觉得赵禾如此胸有成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难道小姐有办法能解开眼前困局?”
赵禾的小下巴微微一扬,脸上有几分神气,只不过此刻她带着帷帽,任由是谁也看不见。
“自然。”赵禾说。
好似眼前这般困扰了数十万武安军的战事,在她的眼中不值一提一般,那语气中的笃定,令人无法不惊讶。
沈必是个好兵,却也从来不是墨守成规的兵。哪怕现在他不过就是几百号的神武营中的一小卒,这时候在听见赵禾这回答时,已经做好了把人带回军营然后自己受罚的准备。
“好,既然小姐有办法,那我可以带小姐入军营。”沈必说。
他在神武营中,便是整个武安军中对前方战事最了解的一群人之一。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虽然闽王的水军没能前进半步,但武安军中也算是有不小的伤亡。可长期以往,并不是办法。尤其是现在赵禾还带来了大理影卫的消息,这就说明闽王也坐不住了,武安军和闽王水军胶着的格局,即将被打破。
沈必冒了险,违抗军令带着赵禾入营。
从客栈到城外武安军中,有小半时辰的路程。
沈必策马走在马车旁,赵禾透过车帘的缝隙,时不时地看见他。
九娘见赵禾一直盯着外面,不由问:“小姐可有觉得什么不妥吗?”
赵禾托着腮,她这时候已经取下了帷帽,一张娇俏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没有,我只是在想,刘将军派来接我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赵禾说。
她虽不曾跟武安军有过什么接触,但武安军的军纪她是有所耳闻。
如果一支军队没有规矩,那就是散兵,不是军队。
如果一支军队没有严苛肃正的军风,那就无“永无败绩”的可能。
显然武安军的纪律是极为严苛的,但眼下这个沈必却因为自己的话,违反了刘阙的意思,没把自己带去城中的宅院,而是顺了她的意。她估摸着沈必在把自己带到后,怕是会有一番麻烦。
“此人胆大。”九娘说。
赵禾的唇角因为九娘这话而弯了弯,“是呢。”她笑着说,虽然她明知道自己的意思和九娘的意思完全不一样。
当沈必引着赵禾的马车到了武安军军营前时,就被门口的士兵拦住。
“沈必,你小子怎么又回来了?这马车又是怎么回事?马车里是谁?”值守的士兵应该跟沈必相熟,语气熟稔极了。
“公务在身,马车里自然是小姐。”沈必说。
门口的士兵显然是知情人,听见沈必的回答时,脸色陡然一变,“你疯了吗?”对方有些激动,“将军让你……”
沈必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点头道:“但小姐找将军却有要事,耽误不得。”
那守卫还想说点什么,但这时候南越上前一步,出示身份令牌,他不得不闭嘴,只能狠狠瞪了沈必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有愤怒,还有无语,还有惋惜之意。可当事人像是毫无觉察,脸上仍旧是挂着晃得人有些眼花的灿烂的笑。
赵禾伸手轻挑起车帘,看着外面的一幕,她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沈必的侧脸。后者的笑容毫无城府,那张似天生都带着笑意的脸庞,在他露出一排白晃晃的牙齿的笑容时,似乎能让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一份阳光下的愉悦。
大约是感受到赵禾的目光,沈必下意识回头,刚好看见身后马车微动的车帘。他像是有些不解,但很快门口值守的张军已经将南越的令牌还了回去,他的注意力收了回去,张军示意他让赵禾下马车。
军营重地,禁车马横行。
南越的动作更熟练,先一步走到马车跟前,低声跟赵禾解释。
沈必站在原地,很快就看见九娘先从马车中走了出来,接着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搭在九娘手中,一道娇小的鹅黄色的身影从马车中出来。
沈必眼中有片刻惋惜,看着跟前少女头上长长的帷帽时,他甚至有瞬间怀疑自己先前转头时看见的那一抹小巧精致的下颔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赵禾在走进营中时,风中似乎飘散过来两句刚才门口那士兵暗骂沈必的话——
“疯子,你当真不要升官了?我看你就活该吧你!”
同一时间传来的,好像是沈必满不在乎的笑声。
赵禾那张帷帽下的小脸眉头微微一挑,哦?这个叫沈必的小兵,原本是要升官的吗?赵禾眼中更带着几分好奇。
刘阙在听见手下的兵来报时,差点以为自己错听了,“你说谁来了?”
小兵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禀报的姿势,清楚道:“沈校尉带着小姐过来了。”
所有赵家军中,能被所有士兵称一声“小姐”的,便只有赵禾了。
刘阙脸色震惊,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还想再问一遍是谁。可是他还没有到七老八十的年岁,耳朵也没背得那么厉害,要让手下的人反反复复重复百八十遍才能听得明白的程度。
但就是现在听得明白,他才更觉得荒谬。
“沈必那小兔崽子!”刘阙当即破口大骂。
他骂不得赵禾,但总是能把将赵禾带来的沈必骂个狗血淋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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