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珣今日一身朝服,名门贵公子的气度更甚当初赵禾在临安城里遇见的他。谢长珣对着赵禾微微一笑,拱手行礼,“公主。”
赵禾:“……表哥可别打趣我了,表哥今日怎会在此处?”
如果赵禾没有记错的话,谢长珣并无官身。一心向佛的人怎么会贪恋红尘权贵?可眼下谢长珣真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没想到这时候谢长珣却是笑了笑,“听闻皇上要为公主寻传道受业的老师,我便自告奋勇来了。”
赵禾瞪大眼睛。
谢长珣的确是入朝为官,成为赵禾的老师而来。不过他只是其中一位,凭着赵靖对赵禾的重视,那是恨不得将当今的大儒都请来,听家里人说,那位早避世多年的“成安先生”也被请出山,当年大梁皇室还没日薄西山的帝师。也不知道赵靖是如何劝说这样的人,前来宫中教导一女子。
谢长珣知道赵禾的诧异,他没有隐瞒,直接开口道:“母亲与我意见不合,正好这一次皇上想请老爷子出山,老爷子年岁已高,我便壮着胆子,自告奋勇自荐。皇上应允,日后我便会长居上京。”
意见不合,便是亲事一事上。
谢氏指望着家中幺子成亲,可谢长珣俨然没那个意思。如今因为谢氏亲自上了灵隐寺,不得不跟随前者归家。可家中人人催婚,他又不可能再一次借游学之名离家,恰逢赵靖为赵禾寻天下名师,他便斗胆毛遂自荐,只求离家,不受催婚之困。
赵禾此刻听完后,不由想冲谢长珣竖起大拇指。果然,不论到什么哪里,不论是什么时候,催婚总是家中长辈们永远都逃不开的话题。
“那日在临安,我还没来得及跟表哥亲口说声抱歉。”赵禾道,如果没有她给谢家通风报信的话,谢长珣这时候说不定早就得偿所愿。但让她隐瞒的话,赵禾一想到外祖和大舅母等人失望的眼神,又于心不忍。
谢长珣微微一笑,那模样看起来仍旧温和可亲,“没什么,迟早会知道的。”他说,然后伸手像是往常一样在赵禾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弹,“何况,那时候我也没想要出家。”
赵禾:“?”
谢长珣没再解释,旁人说他六根清净,但他知道自己并不真完全放下红尘,他会因为家中母亲哀求的眼神心软,会因为身为嫡子,无法无视家族的重担完完全全落在大哥一人身上而踟蹰,所以他没有办法无视家中人的想法,毅然决然地剃发受戒,割舍种种红尘。只是这些在他看来的软弱和犹疑,不足为旁人道。
“走吧,你阿爹的登基大典要开始了。”谢长珣抿唇笑着说。
吉时将至,赵禾不敢再耽搁,她原本还想要垫着脚伸长脖子看看下面乌泱泱的人群,想从里面找到一张自己熟悉的脸,却是被身份所拘,只好默默转头。
而在赵禾没看见的地方,穿着一身绯红朝服的沈必,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她的后背上。
“看见了吗?最前面的就是宝云宫的那位。”
“如今皇上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公主,从前听闻皇上还是靖安王时,也是最宠着这位。”
“可不是吗?传闻靖安王多次进京,只为给嫡女请封郡主,这可真是头一份。”
“早闻公主貌美,刚遥遥一望,果真名不虚传,也不知道今后是哪家有这福气。”
沈必原本目光都集中在赵禾身上,此刻听着耳畔传来的那些低低的交流声时,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还用说吗?八成是落在那位身上。”
沈必顺着说话人的目光,朝前不远处看去,在看见后者有些熟悉的侧脸时,沈必那双掩藏在大袖中的手,不由握成了拳头。
周围那些世家子压低的声音还源源不断传进他的耳中——
“陈郡谢氏嫡子谢长珣,听闻跟公主青梅竹马,相貌堂堂,倒是也算是一对璧人。”
沈必忍不住低咳一声,想要打断身边这些人令人心烦的交谈。
殊不知,他这一声低咳,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上京城中的这些世家公子们,大多都是互相认识。沈必虽前段时间才回到上京,但就凭着沈家的门第摆在那里,又有传闻说沈家早之前就与如今的皇家合作,如此一来,沈家在以后很长时间里,必然只盛不衰。沈必的身价,自然是随着沈家水涨船高,人人恨不得跟他结识,只盼有朝一日,沈必在成为沈家下一代掌权人时提携自己一把。
“小沈大人。”有人主动同沈必打招呼,如今沈传还在朝中,大家对沈必的称呼便变成了小沈大人。“小沈大人今日这身朝服,可真是玉树临风,也难怪上京那么多小娘子眼睛都盯着小沈大人不放,也不知道小沈大人会成为哪家的乘龙快婿?”
谁说男人不八卦?男人八卦起来的时候,三千只鸭子不过如此。
问话的人可谓是将沈必的雷点踩得死死的,沈必皮笑肉不笑道:“沈某暂且没有成家的打算。”
沈必在说完这话后,便没有再吭声。身边的人想来还想拉着他一起八卦,不过幸好这时候登基大典开始,下面的人都变得安静,不再像是开始那般小声交谈。沈必终于觉得耳根清净了些,这时候他倒没听见站在高台上的人究竟在说什么是,沈必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距离新皇最近的赵禾身上,他和她的距离竟然这么远,沈必压下心头的涩然,却更是有一股不甘心的斗志,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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