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禾伸手敲门,顿时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春芽立马跑到了赵禾身边,她当年是跟她父母一起流亡到江陵,是赵禾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他们施以援手的人,在春芽看来,自家小姐哪哪都好,而姚三娘就是坏人,她家小姐肯定是被姚三娘蛊惑,不然这样的坏人就应该被官府的人抓走。
“小姐。”春芽叫了一声赵禾,然后指着刚才被打碎的茶壶道:“姚小姐把我们善堂的东西都打碎了,她还说她要出去。”
春芽不是故意告状,但她是真觉得姚三娘有些不识好歹,而且这茶壶也是十几个铜板才能买到,怎么就她醒来后就打碎了?真是够败家,而且还不知道收拾,有钱人家的小姐都这么邋遢的吗?
赵禾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小姑娘,“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跟她谈谈。”
春芽还有些不放心朝着姚三娘的方向看了眼,她是怕她家小姐吃亏,毕竟现在她觉得姚三娘看着自家小姐的眼中都带着小刀子呢!
等房间里只剩下赵禾和姚三娘时,赵禾无视了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目光,直接抽出一椅子,坐下来。
“你若是真想出去,也行。”赵禾说,“你娘她们在牢狱里,也不会吃太多苦头,若是你想的话,我让人送你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姚三娘这时候哪里管赵禾是不是什么公主,现在不论赵禾说什么,落在她耳朵里,听着都像是施舍。可这么多年来,她什么时候接受过别人的施舍,从来都是她姚家三小姐施舍给别人!这样身份的调转,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你现在满意了吗?”
“什么?”赵禾问。
“你让我家破人亡!你满意了吗?!枉我之前还将你当做朋友!你就是这样对朋友的吗?你看着我难道不觉得心虚吗?”姚三娘忍不住对赵禾接连发问。
她现在害怕极了,心里的情绪急需要一个出口宣泄。而这时候赵禾出现在她跟前,自然成了那个被发泄的人。
“你之前耍我好玩吗?”姚三娘眼中带着泪问。
赵禾抿唇,她本来因为这段时间忙于京兆一带的天灾,而变得更瘦了几分,从前看起来还微微有些圆润的小脸蛋如今倒是变了模样,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平日里一看,端庄秀美,可当她严肃着一张脸时,就带着那么几分不好惹的气势。
赵禾眼下露出这表情,若是稍微跟她熟悉一点的人看了就会知道她是有些不高兴了。
“你家破人亡,不是我一手造成的。这都是你父亲自己的选择,难道你认为私铸铜钱这种事,还不算是什么作恶吗?你知道私铸铜钱损害的是谁的利益吗?是整个天下百姓的利益!源源不断没有节制地朝市面投放铜钱,导致铜钱所有的货币都变得越来越不值钱。
如果这样说你还不明白的话,好,那我告诉你。一般人家一个月月钱就二三两银子,他能买十担粮食,那现在铜钱变得不值钱,可能就只能买得起六七担粮食。这还只是最基本的,日后说不定会更加贬值。这些人家的收入没增加,但手中的钱却变得不值钱,让一个原本能吃得饱饭的人家,变得吃不起饭!这就是你父亲做的事,难道他在做这种事情之前不知道是有什么后果吗?还是说,难道朝廷的律法里是没有明文规定私铸铜钱就是砍头的大罪吗?”
赵禾实在是恨极了姚振英和杨鸿杰狼狈为奸干出来的这种事,那些无辜的百姓,或许就会因为他们的贪恋被饿死,手中攥着的银子越来也不值钱,就算是认真生活却仍旧不能如意。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人为。
姚三娘被赵禾这一通话说得在原地愣住,半点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赵禾,从前不论在什么时候,就算是她挑衅赵禾,也没见过后者露出这般神色。
“如果你觉得只要是朋友,就能容忍这样的过错的话,那我可能做不起你的朋友。”赵禾补充说,“就算是我犯法,那也是要被抓起受审,大昭的律法,是针对所有大昭人,没有谁能轻贱律法,谁都不能是例外。”她声音很严肃。
若是谁都能逃脱律法的约束,那国将不国。
姚三娘眼中的泪珠时候终于落了下来,她当然不是真的想要真的责备赵禾,可心里就是很难受。现在被抓起来的不是别人,是她的亲人。理智上她明白眼前的人说得没一点问题,可在感情上,她真很难接受。
“那我爹他现在怎么样了?”姚三娘看着赵禾问。
“送往上京,自有大理寺严审此案。”赵禾说,因为牵涉人员众多,这番事件,涉及到也不仅仅是私铸铜钱这么一件事,像是包庇囚犯,豢养私兵,乃至刺杀皇亲国戚等等,每一件拿出来,那都是可以好好审理的大案子。
姚三娘垂下头,“那我娘她们呢?她们,她们是不是也要被……处刑?”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眼下她爹犯的那些事,足够让她们全家都掉脑袋。可即便是这样,姚三娘还是希望家里的人能活下来。
赵禾想了想,她现在其实没有办法给姚三娘具体的回答。她当然是认为若是在审理后,发现姚振英家中女眷确实没有参与到私铸铜钱这些违法犯罪的事,那就理应释放。但眼下的律条可不是这样,她得先回上京后,看看是什么情况,才能知道姚家一众女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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