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很远,但也很近。
像是在九层阁楼的顶端。
像是女子的幽幽哭泣。
仔细辨认,能听出呢喃里的歌谣:
「远方的爱人死了,我把他的皮囊珍藏」
「月亮像白霜,花鼓在阵阵响」
「魂魄不安的幽魂啊,你何时能安葬」
「我轻声说啊,恐怕要等到地久天长」
「我轻声说啊,恐怕要等个水月镜花」
「焦躁不安的怒气啊,何时才能消亡」
「我慢慢说啊,恐怕落得人散尽,空荡荡」
「人散尽,空荡荡」
3、
突兀的歌声像是用指甲在黑板磨出的刺响,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我起了身鸡皮疙瘩,摁了摁指骨关节,道:「你们听清楚歌词了吗?」
一百三十七号迟疑:「听清了一点点……」
冯兰:「差不多,有几个词不确定。」
我沉声道:「还在继续重复。仔细听,一会讨论。」
这段让人抓狂的歌谣每隔半小时左右重复一遍。
女子的吐字清晰,但带着不知是苗疆还是川藏的地方口音,我和冯兰、一百三十七号三个人讨论许久,才勉强拼凑出完整的版本。
然后面面相觑。
冯兰率先开口:「你们听说过阿姐鼓吗?」
「网上流传的那个吗?」我也想到了,顺口回道,见一百三十七号茫然眨眼,解释给她听,「是传说中的一个故事。一个小女孩从小和自己的姐姐生活在一起,有一天,她发现姐姐不见了,于是开始四处寻找。但怎么找也找不到。直到她遇到目露怜悯的喇嘛,再听到天边传来的鼓声和歌声,才意识到她的姐姐被杀了制成人皮鼓。每一次敲响的鼓声,都是少女的歌声。」
一百三十七号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耸耸肩吓唬她:「歌声口音像是西南,所以这个副本很有可能和民俗传说有关。还有像什么用高僧头骨做的嘎巴拉碗……」
一百三十七号吓得尖叫了声:「行了哥你别拓展了!!!」
我摸了摸她脑袋,继续道:「藏传佛教有比较邪恶的派系,会拿人做活祭。当然,凭借一点点的歌谣,我们推断不出太多。我来的时候四处走了走,为了安全起见,其余几层没去,只逛了三楼。线索不多,墙上有几幅唐卡图。你们过来。」
我引着他们走到楼阁边角。
此时,来到木楼里的人越来越多。连滚带爬被扔进来的不在少数。
他们有的谨慎搜索起来,也有的和周围人交谈,像是在结盟。
男女老少、形态各异。出乎意料的是,各种肤色都有。
我们与人群错身而过,冯兰边走边低声念着什么,等走到墙角的那几幅唐卡面前时,他突然轻声道:「一百二十。」
一百三十七号:「这是什么?」
「目前的人数。」我淡淡道,「这层楼有一百二十个人。」
人数还在增多,一会儿冒出一个摔得很惨的人。
趁着这个时间,我领着他们两人看完角落里的三幅唐卡画。
佛教唐卡的颜色多彩沉郁,靛色金色居多,在深色的纸张上描述佛教故事。
就在我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响起那道不详的电子机械音。
它仿佛无处不在,不安好心:「第一轮海选淘汰赛共有一百二十八名选手存活,已全部到齐。开启第二轮游戏。首先,请帮央金找到她的皮囊。」
随着电子尾音的消散,木屐踩踏在楼梯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木屐很重,很慢,节奏平稳。
我听到有人嘟囔道:「怎么脚步声这么重?是个大胖子?」
随着木屐声,一道人影出现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口。
先是乌黑黑的头顶,再是被披散的发遮住的脸,然后是还在滴血的红衣,最后,我们看到她的腿和穿着白袜和木屐的脚。
只剩一只腿。
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人形不明物体央金……她是蹦上来的。
3、
即便是怪力乱神、模样瘆人,央金也是娇小的女人身板。
在场的不少男人都比她身强力壮。有几个凑在一起说话的男人蠢蠢欲动。
我望了冯兰一眼,抬手按在他肩上,缓缓摇头道:「先静观其变。有一百来号人呢,轮不着咱们去做炮灰。」
我们三个人在边沿高出十厘米的位置,视野高,但靠后,躲在人群里很安全。
央金蹦跶上来后,披头散发的脑袋转了个 360°,冰冷的视线从每个人身上扫过。
许是见那几个抱团的男人敌意太重,她歪了歪脑袋,用食指隔空点点他们几个,才蹦跳转身,登上前往四楼的台阶。
这彻底激怒了其中一个男人,他脖子上纹了蜘蛛网,还有点公鸭嗓子,瓮声瓮气地叫住央金,但还算比较谨慎,只是发问,没有动手:「你是央金对吧?要帮你找皮囊——你的皮在哪?不给点提示我们怎么找?」
随着他的话,央金的动作顿住。
犹如电影里的慢镜头,她以一个极为夸张的姿势,足腕咔嚓咔嚓扭转,转过身来,然后瞬间以足腕为中心,像被拉长到了二十几米的弹簧,整个上身冲到天花板,再将脸俯冲到了公鸭嗓子面前。而此时,她的独脚,还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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