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一个脚踩到木刺都要坐轮椅的家伙说出「我没事」是不可能的。
“等一下再处理,我看看外面是什么东西,你在这里不要动。”
临殊打开车门跳下去,无声无息地给手枪上膛,如果是野兽就直接来一枪给他自己加个餐。
他小心翼翼绕过车头,来到另一侧,进入视线的不是野兽,而是一个抱着胳膊蜷缩在地上的孩子。
孩子大概十三四岁,穿着看不出本来颜色旧衣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色卷发,胳膊被车刮破了皮。
感觉到临殊走近,孩子抬起一张脏兮兮的稚嫩面孔,嗫嚅着嘴唇,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请……请帮帮我……”
是个有礼貌的男孩。
临殊收起枪,蹲下去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
“我叫迪伦……是特伦特村的……”孩子组织语言,尽力想把话说清楚。
图撒的人口贩卖不仅仅和风俗产业有关联,普通人也会被当做劳动力被贩卖到黑工厂,还有一个方向是贩卖儿童给无法生育、不想生育的夫妻。
据迪伦所说,他是特伦特村被拐来的孩子之一,具体要被卖到哪里并不清楚。
由于图撒那边的龙头被反叛军清剿,人口贩卖及相关产业受到很大打击,而且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帝国也涉入了调查,所以供货商将迪伦等人直接丢在这里,自己逃走了。
“除了你以外其他人呢?”临殊将迪伦拉起来,不着痕迹地摸了摸他的衣服,确保没有任何武器。
“都走了,他们说沿着公路总能找到村镇……”迪伦说着说着哽咽不止。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临殊想将这孩子带回车上处理擦伤,但迪伦抹了把眼泪,摇头:“我妹妹,她生病了,走不了……大哥哥你能不能救救她……”
“你先别哭,等一下。”临殊拍了拍迪伦的头,回车上找出药箱,又给趴在窗边暗中观察的约法沙披了件外套,才回来要迪伦带路去找他妹妹。
迪伦看到车上走下来的约法沙,那光鲜干净的模样让他禁不住低下头,往临殊身边贴近一些。
迪伦妹妹所处位置离这里不算太远,他不敢留妹妹一个人太久。
临殊两人跟着迪伦走进一栋废旧建筑,迪伦的妹妹躺在角落里的一堆旧衣服里,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那里有个小小的人。
她实在太消瘦了,脸颊凹陷,四肢纤细干瘪,呼吸又长又虚弱,在一堆零碎的破布和迪伦捡来的木板底下奄奄一息。
临殊蹲下去探她的额头,滚烫,再摸她的心跳,衰弱,翻开眼皮,虹膜浑浊。
他不是医生,治不好病人,只觉得这姑娘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多半没救了。
“她快死了。”
临殊顾忌迪伦的心情没明说,他身边的约法沙不通人情世故,直率地说出了结论。
迪伦脸色刷地白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爱丽缇……呜……”
临殊这边发送消息给反叛军中的医生,描述了具体情况和症状,还拍了照片,试图为这个叫爱丽缇的小姑娘谋取一线生机,最后他按医生指导取出一支针剂不抱希望地注射进去。
爱丽缇毫无反应。
“你怎么能用我的药?”爱丽缇很明显快死了,约法沙不明白临殊为什么要浪费他的药剂,他的药剂除了必要的稳定剂,其他的同样材料珍惜,制作不易。
临殊没有理他,摸了摸爱丽缇脖颈的脉搏,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迪伦道:“你陪陪她吧。”
孩子的呜咽在建筑内久久回响,临殊靠在门口的墙边,想抽烟,想得屈起指节放进口中咬。
他见不得小孩子经历这些事,哪怕这在如今的世道比比皆是,他身后是爱丽缇死了,五百里之外是爱丽丝死了,一千里之外是爱丽莎死了。
或者饿死,或者病死,或者死于非命。
该怪谁呢?
停车时已是傍晚,现在天渐渐黑了,夕阳沉进灰败的残垣断壁,落在他们眼前的血红一点点收拢,消失。
约法沙觉得冷,他今天一直穿着睡衣,出来就披了件风衣外套,夜里免不了觉得冷。他不喜欢硬撑,而且没必要硬撑,于是他说:“冷。”
临殊终于舍得把目光落到皇帝脸上,他沉默地注视约法沙良久,想,提线木偶和人类终究是不一样的,美丽、精致、灵活、强大,可是没有心。
没有心的提线木偶转头看了看迪伦和爱丽缇,双手抱着胳膊,让自己暖和一些。
有些恶毒的话在临殊喉咙里翻滚。
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那两个孩子很麻烦?
你是不是巴不得那小姑娘赶紧死?她一条贱命害你受冻了,还用了你的药,真是可恶。
可说了有什么意义呢?约法沙不懂的,他不能要求提线木偶有同理心。
“要是早两天来你用那支药剂应该有效。”约法沙埋着头说。
临殊闭上眼:“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看着她死。”
真奇怪,那小女孩明明不好看,他甚至不认识她,为什么要为陌生人的死难过。
约法沙拢紧外套,望着攀升的月色,他不是很明白这个反叛军了。
他们身后,迪伦的哭声停了。
说好的更新——
——来点儿严肃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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