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张都很鲜活。
她是一个幸福的、幸运的、乐于享受生活的女孩。
他看了很久,最终,他选择了一张卡萝尔参加某次时装秀的照片,照片里她穿着层层叠叠的公主裙,戴着漂亮的花冠,像是误入凡尘的精灵。
“这张我也特别喜欢的,看来我们的喜好差不多嘛。”卡萝尔拿出签名笔,咬下笔帽,歪着头想要写些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呀?”
临殊刚想替他作答,约法沙却在他之前开口了。
“萨拉。”他说。
“有点儿像女孩子呢……给孩子起这个名字,你父母肯定希望你得到宠爱和呵护吧……”
卡萝尔自顾自地碎碎念叨,“我要是有孩子肯定也要让她做小公主……”
“让我想想,嗯……祝你身体健康、幸福快乐,致萨拉先生。”
她没什么文采,看到约法沙的模样自然感觉得到他似乎身体不太好,于是写下了这样的祝福语。
约法沙接过那张照片,许久之后,他抬起头,声音微小而缓慢:“我……想要跟你合影……”
临殊握着约法沙手掌的五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了——这是约法沙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出什么要求。
然而他作出请求的语气着实是不报期望的,甚至最开始就预设好了被拒绝的结果。
这一瞬间临殊似乎理解了为什么约法沙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就算已经恢复了各种感官,能够对话交流,也不愿意多说话,甚至不会提出任何要求。
他一定是……非常渴望,才会伸出受过伤的爪子去索要什么东西。临殊想……
请不要拒绝他。
临殊看向卡萝尔,抿着唇,却什么都没说。
“那你稍等一下,我找找我的相机!”
卡萝尔丝毫不介意满足粉丝的小要求,东奔西跑找了半天,拿着她的相机回来,对约法沙和临殊招招手,“来,我们三个人一起拍。”
她让约法沙和临殊转过去,自己站到高一点儿的凳子上,让脑袋的高度超过这两个男人,使得三个人的脸可以同时挤进取景框里。
“唔,你要不要把口罩摘掉,毕竟是合影,不摘掉怎么知道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是你?”卡萝尔戳了戳约法沙,“这样都没法和朋友炫耀的。”
约法沙回过头看她,卡萝尔那份热情和天真不是假的,她似乎天性如此。
他沉默着,摘下了口罩,露出没有时间考虑祛除的伤痕。
卡萝尔愣了一下。
临殊跟着紧张起来,他害怕卡萝尔说什么刺激到约法沙的话,毕竟约法沙现在经不起任何微小的伤害。
“你是觉得很酷才留下来的吗?”卡萝尔下意识问,随后她笑起来,“我也觉得很酷,嘿嘿……要是有机会,我也要尝试这种造型。”
约法沙眸光微闪,他转了回去。
“被我夸不好意思了吗?”卡萝尔不再逗他,重新调整好相机位置,笑容满面地按下快门。
咔嚓——
一张照片从相机底部扫出。
卡萝尔接过照片,端详一阵,放在约法沙手中,对他眨眨眼:“我拍照技术可好了。”
她总是十分自信的模样,很容易带动周遭人的情绪,在她身边很难会有坏心情。
约法沙低头看着合影,手指不断摩挲着光滑的表面。
这三个从背景到身份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此时在这间小小的化妆间里拍了一张共同的合影,像是命运的线碰巧交汇到了一点。
但相聚是别离的开始。
“非常感谢你,卡萝尔小姐。”临殊对卡萝尔深深鞠了一躬,他对卡萝尔的谢意不仅仅在于签名与合影,还来自于她对约法沙情绪上的感染。
约法沙是落进临殊怀里的星星,卡萝尔的存在则是约法沙偶尔能瞥到的一点星光,促使他在狭小的缝隙中向外窥探,让他发现这世界上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卡萝尔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之一。
他曾经觉得奢侈。
但如今他触碰到了。
没有想象中那么遥不可及,她不在天上,她在地面。
她和所有约法沙喜欢的事物一样,都在他努努力就可以够到的地方。
“谢谢。”约法沙对她说。
他们离开前被卡萝尔叫住了,这个毫无架子的女明星将助理送来的咖喱汤转赠给临殊与约法沙,告诉他们今晚雪会很大,要小心感冒。
不仅没有给明星送礼物,反被卡萝尔关怀赠送热饮,临殊有些不好意思,但这点儿不好意思在出了会场后立刻烟消云散。
他在不被人注意的偏僻角落猛然抱住约法沙,与往常相反,他埋到了约法沙颈窝里,手几乎要把硬壳纸杯捏得变形。
路灯的照耀下,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迎风盘旋,融进厚厚积雪中。
约法沙被他扑得晃了晃,手中的咖喱汤险些洒出来。
“你在哭吗?”他问。
临殊没有回答,他的呼吸沉重而艰难,不时传来用力的抽气声,光听声音是很难判断出他有没有哭的。
约法沙静静等了片刻,然后将手放在了临殊的后背。
临殊肩背的颤动停了下来,他慢慢抬起头,眼底确实是没有泪的,只有眼眶是红的,像是激动,也像是被冷风吹的。
“我在笑。”他如自己语言描述一般扬起笑容,“开心的时候应该笑……失而复得是值得开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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