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见到约法沙与全世界作对吗?”
泽梅尔仍在孜孜不倦地分析着利害,一条条一件件为临殊理得清白,要他知道即使他们不去做,利维坦依然会被征讨。
临殊兀地打断了泽梅尔:“萨迦利亚会不知道这些吗?”
约法沙是皇帝,他不可能看不到这些,何况他身边还有法伊格尔。
如果他能预见到自己会被世界所排斥,为什么还要执意让利维坦降临战场?
要翻盘不是非利维坦不可,打持久战帝国未必会输。
这种种疑问盘旋在临殊脑海中,他想不出答案。
“我只从我的角度去猜测。”泽梅尔顿了顿,“他要么是觉得自己无论落入怎样的境地都能取胜……要么,他根本不在乎。”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
泽梅尔与临殊各自掌握着不同的关于约法沙的信息,这些不同的信息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约法沙在逐渐抛弃人类的身份,向未知的异类转变。
“你喜欢的,是四年前那个本性单纯的萨迦利亚,还是现在这个非人类的皇帝?”
泽梅尔打破了沉默。
临殊的目光转向窗外,从他的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就算我愿意去杀他,你觉得凭我就能接近他吗?”
人类的力量对比利维坦太弱小了,临殊并不例外。
“我觉得能。”莉迪亚突然插话进来,她绾了把头发,说,“因为我嫉妒你。”
她不等临殊询问,解释道:“这情绪不是我自己滋生的,大概是工兵群体的影响,他们对你有强烈的敌意,这敌意来自于妒忌、羡慕、憎恨。”
“往好的地方想,也许是皇帝对你怀有感情,才招致他们对你的敌意。”
“所以你们在赌?”临殊问泽梅尔。
“在赌。”泽梅尔承认,“这场赌局我们不吃亏,我们输得起,如果皇帝输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这是非常合适的赌局。”
合适到就算输了,也只牺牲临殊一个人而已。
临殊的目光仍然落在窗外的阴云上,利维坦就在云层之中,距离皇帝发布撤离通知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很快第一轮肃清就要开始了。
“我需要思考。”临殊没能及时给出回应。
泽梅尔点点头,他和临殊认识很多年,知道临殊在某些时候容易优柔寡断,需要给他时间想清楚。
就算被拒绝也在意料之中,他并非只有这么一个计划。
临殊关掉通讯,从莉迪亚的病房出去,从走廊和楼道一路登上天台,躲在避风处,看着天空放空。
他想要见约法沙。
无论如何,他都想再见约法沙。
他的终端再次震动起来,他打开通讯界面,眉头微微一皱。
几十分钟后,泽梅尔受到了来自临殊的讯息:“我同意。”
——
尤利西斯快步穿过走廊,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在皇帝警告不准在这个时间打扰的情况下,他还是闯进了控制室。
控制室的大多数灯光都关闭了,围绕着皇帝的投影屏减少大半,约法沙身体半悬在空中,飘散的发丝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浮动。
他听到尤利西斯进门的声音,于是张开眼睛,转过头,声线不带起伏地问:“有什么事。”
“您为什么答应他们亲自会见他们的代表?”
尤利西斯上前两步,神色焦急而忧虑,“他们本来就会输,投降居然还敢提这么荒唐的条件!”
不久前,反叛军领袖泽梅尔主动提出投降,愿意放弃抵抗以求和,甚至已经拟定好了投降协议。
这是帝国乐意见到的结果,利维坦展现出来的能力足够震慑这群反叛分子,如果能兵不血刃取得胜利,谁都不想打仗。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们提出的必须被满足的条件是,需要皇帝亲自面见他们的代表。
皇帝是利维坦唯一的指挥官,这时候提出这种条件,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议事阁紧急召开的会议中,几乎所有大臣都建议皇帝否决这个不合理的条件。
唯独一个人,持与其他大臣完全相反的意见。
“没有必要回避,无论他们是真心投降,还是想要借此做些什么。”皇帝曾经的监护人法伊格尔说。
“没有人能伤害得了您,您的能力足够替您抵御一切风险。”
他垂着眸子,褐色的眼睛掩藏在金丝眼镜之后,神色平静自若。
“接受他们的投降,正好可以体现陛下的宽容大度,也好堵塞其他人的口舌。”
“成与不成,我们都不吃亏。”
他的话一出口,部分大臣便如同被风吹动的枯草,纷纷附和起法伊格尔的意见来。
约法沙隔着投影看向法伊格尔,很久之后,他轻轻点头,结束了会议。
“好。”
法伊格尔说得不错,没人能够伤得了他,完全不必畏惧。
“而且他们的代表是……”尤利西斯咬了咬牙,组织了一下措辞,“会派那个人来做代表很明显就是有其他目的吧?”
“没关系……”约法沙侧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工兵,“没有关系,尤利西斯。”
他叫出尤利西斯的名字,这个男人焦躁的情绪因为被皇帝唤了名字而得到安抚,他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做了一次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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