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歌曾经就住在那里。”秦悦指着远处一座气势恢弘的府邸说道:“我小时候曾经随爷爷去过一次。那时候他拿着个酒葫芦,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柳树稍上,问我是哪家的孩子。由于体质特殊,我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后来爷爷便不带我来妖市了,但柳随歌还是每隔一段时间过来找他喝酒。”
他看得出了神:“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但现在两个人,一个失踪,一个神神秘秘,倒是我在按部就班,不知忙活些什么?”
关云横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秦悦又说:“不必担心,也不是在这里伤春悲秋。只是看到这里,就忽然想起许多事。越想,就越希望能弄明白。”
“希望这回不是无功而返。如果这世上连他都不知道答案,这天底下就没人知道了。”
他拍拍背包,里面装着那本他从刘蓝处得来的堪舆志,走到一处青砖绿瓦的宅院门口。宅院的入口极窄,只有一扇半人高的门。门上爬满青苔,不像经常有人进出的模样。
关云横问:“这里住着谁?”
“一个喜欢博览群书的精怪。他的原形是一只书蠹,后来受到点化,开了智。”
书蠹……不就是喜欢啃书的虫子吗?合着还吃出学问和感情来了。关云横挑挑眉,看着秦悦叩动门环。
连敲了三下都无人应答。
关云横疑惑道:“该不会是出门了吧?”
“呃,应该不会。这位按现代人的说法,就是特别的宅。据说十年出不了一次门。”
“……好吧。”
又敲几下,还是没人出来开门。秦悦折出一只传音纸鹤,在围墙附近放飞。眨眼的功夫,里面传来层层叠叠的声音:“孔先生在吗?孔先生在吗?有客到——”
一会儿功夫,声音不但没消失,还变得更大了。秦悦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到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碰”的一声,门开了。门口站着个穿着翠绿色肚兜的娃娃,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似是哭过。一脸不高兴地问道:“你是谁?你找谁?”
秦悦和颜悦色说道:“我找孔蠹,孔先生……”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在里面大吼道:“就说我不在。”
娃娃翻动了一下眼睛:“你听到了。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
秦悦同关云横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无奈。
秦悦斟酌字句又说道:“烦请通传一声,浮丘肖氏后人求见。”
声音又道:“不见!老朽谁都不见!回去!”
“先生他……心情不好。”娃娃抽抽鼻子,眼底有泪水浮上来。他想了想,自作主张,往旁边让了让,并不刻意阻拦。
秦悦点点头错身弯腰走了进去。
进去以后,关云横发现院子里的照壁苍松等都是微型景观,都按照一定比例缩小。他们就像两个意外闯入矮人国的巨人,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比往常更小心。
走了没多久,等见到这座宅院的主人,这种困惑就不攻自破了。
正厅堂上有一张背对门的椅子,有人坐在里面长吁短叹,但从背后根本看不真切。
听到脚步声,之前那道声音又响起:“不是说了不见吗?怎么还是进来了?是不是绿衣放你们进来的?”
正当关云横四处找声音的来源时,一个黑色的,极小的物体从椅子上跳到他的肩膀上。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吸了下鼻子:“人?小子,你是哪家的后辈?怎么跟肖家小子混在一起?!”
关云横大吃一惊。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左肩。上面正站了只有拇指三分之一大小的老人,广袖长袍,白眉白须,手里还杵着跟木杖。
“……”好小。
“喂?问你话呢!”老人用力戳了戳,力气还不小。
秦悦咳嗽了一声,行了个抱拳礼:“孔先生,这是关云横。”
他又拉了拉关云横:“这是孔蠹,孔先生。”
孔蠹转动眼睛,上下打量两人一圈,最后落到两人交握的双手。
他“哦”了一声,嘀咕:“浮丘……果然是要绝后的。”
秦悦关云横:“……??”
果然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书蠹(du,四声)。
第148章 朝染(三)
“这是肖家人自己推演出来的, 可不是我胡说。不过时间确实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东西,秦本溪,岁初朦胧, 我不知不觉都老了。哪怕是这妖市主人的柳随歌……”
孔蠹说完, 摊手耸动了一下肩膀,又从关云横的肩膀跳回椅子上。站在宽大的红木椅子里,他仰头看向秦悦:“说吧,是有什么要紧事找我?”
秦悦取出那本最近这段时间翻来覆去看过许多遍的堪舆志, 双手奉上。孔蠹趴在上面闻了几下:“一百年左右的老物件,还透着股死人味儿。哪里得来的?”
秦悦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孔蠹摇头晃脑评价道:“倒像个肖家人, 什么事情都想求个水落石出。”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趣事, 一直不见喜色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抹笑。他挥挥手, 施法让书册竖立站着, 一页页翻看。时而停顿下来, 作思忖状。
“先生, 先生!不好了!”绿衣慌慌张张跑进来, 腿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整个儿咕噜噜滚到秦悦脚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