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一脸懵懂:“旁的人?”
“我娘在洗衣裳,没有旁的人。”
裴恭这才坦然进门,在院里梭巡一圈,一把捞起墙角的白浪花,便扯起了拴在枣树上的马缰。
白浪花在裴恭怀里乱扭,就是不肯安稳。
裴恭便低下头瞟向它:“你再乱动?”
“今晚的鱼你还要不要?”
他的语气听来甚至有些骂骂咧咧:“你这小畜生就没良心,我白对你好了。”
“谁养的跟谁一个样,就该晾你几顿,饿死活该。”
裴恭对着白浪花,滔滔不绝个没完。
也不知说了多久,门忽然被人从外头轻轻推开半扇。
裴恭同些缓缓同时挑起视线,瞧见了那个被他念想已久的身影。
方岑熙一身青衫,满目疲惫。
他风尘仆仆地进了院子,看着裴恭和欢欢,显然也微微一怔。
欢欢在一旁,登时看得彻底呆住。
唯有白浪花先“嗷呜”一声,直接窜到门边,盘桓在方岑熙身边,好似在一个劲地诉说委屈。
欢欢脸上这才漾出一大片回过神似的笑:“小方哥哥,你没死,太好了。”
她笑着同白浪花一样,忙不迭扑到门口去,直拥在方岑熙身边:“小方哥哥,你怎么才回来?”
“那河里捞起来那是……”
方岑熙微微敛住视线,冷不丁对上裴恭冷飕飕的目光。
河里捞起来的尸身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可饶是他们知道得再清楚,此刻也顶多只能心照不宣地多一眼对视,不能言其他。
虽然各怀心思,可戏总还得要作下去。
方岑熙俯身,像往常似的,轻摸了摸欢欢的头:“河里怎么了?”
“我们都以为你在河里……”欢欢有些沮丧地垂下眉头,“小方哥哥,你这么久都去哪了?”
“欢欢好想你啊。”
欢欢忙不迭扭过头去看裴恭,“三爷,你快看。”
“是小方哥哥回来了。”
她说得眉开眼笑,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惊喜:“三爷,小方哥哥没有掉进河里,你认错啦。”
裴恭冲着方岑熙嗤笑一声,随即直起身来。
他的声音听着都是冷的,比这正月的风还要刺骨,他只睨着方岑熙道:“你还知道回来?”
方岑熙垂眸不言,默默避开了裴恭的视线。
两个人心猿意马地立在院里,连空气似乎都要凝住。
唯有欢欢还在真心诚意地开心意外,她满脸都是笑意:“实在太好了,我娘以前就说过,好人会长命百岁的。”
“小方哥哥你都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三爷那么难过。”
“我们都以为你出了意外,三爷当真伤心惨了。”
裴恭:“……”
“三爷?”欢欢抬头望着裴恭,声音渐渐没了底气,“三爷不高兴吗?三爷怎么……不说话?”
方岑熙眼角堆上几分温和笑意,轻声道:“欢欢,三爷是有些累了,你早点回去,让他歇一歇。”
“谁说我累了?”裴恭唇边蕴着冷笑,“我还想等着长命百岁的好人给我交租呢。”
“如今这院子是我的。”
“一个月二两租子,概不赊欠。”
作者有话要说:
裴.委屈小媳妇.狗:你还知道回来?
第52章 咱们谁都别想痛快
一旁的欢欢听得彻底愣住。
她忍不住板着手指开始计算。
一百文铜板才是一钱银子, 十钱银子方是一两。
二两租子,那得是足足两千文钱。
这钱够她们母女大半年的开销,要洗几十上百件衣裳, 才堪堪赚得回来。
够买三石粳米,几十斤猪肉, 要是拿去巷口买热腾腾香喷喷,刚出锅外焦里嫩的肉馅饼, 摊主恐怕要烙上一天也烙不完。
欢欢下意识惊地张开嘴。
三爷果然是累坏了, 连租子都会算错。
要交这么贵的租子,谁还会住在甜水巷呢?
这甜水巷屋院陈旧, 砖路年久失修, 坑洼又泥泞, 周围住的人更是鱼龙混杂, 不乏贩夫走卒,地痞流氓。
还肯住在这块地方的,大概是看上了它唯一的可取之处,那就只有低廉的地皮了。
一月二两租子, 全然能在城北最繁华的鼓楼大街旁, 租下个四合院来。
那里街道繁华,环境清雅。来往间不乏有达官贵人, 比起甜水巷,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欢欢好似还想要说点什么, 方岑熙却不磨蹭, 迅速领着欢欢径直出门去。
欢欢鼓鼓嘴,总算是觉察到了半丝异常。
三爷和小方哥哥两个人之间, 今天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她身处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里, 免不得有些担忧地望着方岑熙。
方岑熙眼下淡青, 瞧着虽是乏透了,可此时还是耐着性子弯起唇角,轻声笑道:“欢欢,我还有话,要单独同三爷说。”
“听话,早点回去,别让你娘担心。”
欢欢闻言,乖巧地扭头跑走了。
方岑熙看着欢欢的背影转过巷角,面上的浅笑这才霎时间消弭于无形。
他轻垂下眸子,不声不响地转身回屋,好似彻底对裴恭视若无睹。
他的声音是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租子我会给你,但只能是按原来的价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