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恭眉头微微一皱:“怎么?”
“是不是二哥那头,其实二哥的……”
裴恭话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他想说他找到了宣府卫那叛徒带进京中的信,那是假造的通敌信笺。
他想说二哥是清白的,外路三万大军的覆没绝非因为二哥。
可他圆不出这信的来处。
如果他诚然交待一切,那无疑就会将方岑熙身为内卫的秘密抖搂出来。
到时无论是梁国公府,亦或是十三司,哪一边恐怕都不会放过方岑熙。
裴宣却还没瞧出端倪,只是自顾自地拍着裴恭的肩头:“别急。”
“殿下说,先前郡主遭鞑靼的歹人劫持,正是因为京中近段时日多有鞑靼人现身。”
“先前正是因为殿下追查此事,才会引祸到郡主的身上。”
裴恭的思绪顿时滞在脑海里。
“鞑靼人进京?”
裴宣点下头。
“正是。”如若当真是裴英私通鞑靼,那鞑靼人该出没在宣府才是。如今京中多有鞑靼人出没,何况裴恭先前还救了郡主,“殿下也直言是信你二哥清白的。”
“方才你去醒酒,殿下还朝着我和爹,好言劝慰了一番。殿下这份心意,于我裴家已是无比贵重了。”
裴恭默了默,目光里登时多出几分郑重和认真。
“二哥绝不可能做卖国求荣之事。”
“如今裴家既然求不到恩典,那我就查。不管用多久,只要查个水落石出,便再也没有什么阻着二哥回京的理由了。”
“到时候,我再亲自到二哥灵前头去,给他赔那耽着他回京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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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宫宴折腾了半宿,方岑熙第二日还是起得大早。
彼时天根本还没亮,白浪花在床脚下打呼噜,丝毫都没有要转醒的迹象。
方岑熙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他自保第中过一回毒之后,隐约是觉得精神体力都比先前差了一些。
如今只是一夜休息不足,头竟也会疼得像要裂开。
但他却没在在床榻上耽搁太久,毕竟今日上的并不是大理寺的职,而是暖阁。
自他从保第回来,还未入暖阁述职。
何况就算裴恭将曾哲埋得干干净净,以十三司手眼通天的本事,定然早已经发觉一个协领凭空失踪。
这事根本没可能草草掩过。
他不动声色地换上了那件赤红织金麒麟贴里,脑海里反反复复琢磨的,都是保第那些滚瓜烂熟的事。
暖阁外头还是一贯的空旷静谧,方岑熙给黄门递了用以勘验的腰牌,黄门才按着规矩领他到门口。
方岑熙慢条斯理地跟在后头,不料才等黄门走远,一道身形一闪而过,猛然将方岑熙按在了暖阁外头的廊柱边。
方岑熙几乎是下意识便抽出了裴恭留下的匕首,按着裴恭教他的法子,反手利落挥过。
那刀虽被人攥停了,可等到方岑熙看清时,奚淮手掌侧面还是被划出一道不长不短的口。
方岑熙轻轻压住眉头,冷声问:“是你?”
“奚淮协领与我无冤无仇,这下又想干什么?”
奚淮瞧了瞧手上涌出来的血,却半丝也不气。
他嗤笑一声:“难怪曾哲会死。”
“临远,你还有这么点本事?藏得倒是深。”
方岑熙没兴致跟他多话,只是翻手敛住了匕首的刀刃。
奚淮瞥了瞥,不禁又揶揄道:“那是西域的大漠瑰月?”
“你手里……竟会有这刀?”
方岑熙自顾自收好匕首。
“那恐怕同奚淮协领没什么关系。”
奚淮听了冷言冷语,转而意味深长地嗤笑一声:“快进去吧。”
“令主在里头等你。”
方岑熙安步当车入了暖阁,果见竹帘后还立着熟悉的身影。
他便拱手作揖,按照以往的规矩行礼:“令主。”
帘子后头的视线,毫无顾忌地往方岑熙身上挑。
“临远,你很好。”
“保第的差事办完了,连曾哲也给我办得干干净净。”
方岑熙登时单膝伏地:“临远不敢欺瞒。”
“人埋在鞍马山腰,曾哲私自前往保第,与穆政通等人狼狈为奸。”
“十三司规矩严明,曾哲身事二主,背叛令主,本该伏诛。”
“更何况他私杀宣府卫桩子在先,只怕他们后头的人,与宣府卫的事关系密切。”
“属下只是按着规矩办事,还请令主明察……”
令主靠在圈椅上,慢条斯理地捻了捻自己手上的扳指:“临远,你是聪明的,所以我才会让你去保第。”
“曾哲既然已死,我就当证据确凿,当你说的是真话,不予追究。”
“可你别忘了,你还是个戴罪之身。”
“你行事最好有些顾忌,旁人背叛十三司之事轮不到你来查,你也最好收收你的好奇心,别再让我听到这事有半个字与你有关。”
方岑熙微微皱眉,从这番言语里听出了十足的威胁。
先前十三司为了查清宣府卫之事费尽功夫,如今线索分明已经和宣府卫之事息息相关,本该乘胜追击。
可方岑熙的确未曾料到,令主竟会阻他去继续查明。
方岑熙眼中闪过一瞬错愕,但好在他始终垂着头,这点神情绝不会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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