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贵妃却显然并不这么觉着,带着雍容自矜的笑容,对刚刚行过大礼起身的静娴等人介绍道:“最首的是德妃,后面的是方嫔,庄婕妤,都比你们早进宫了几年,算是你们姐姐,日后也要多多亲近。”
今上英明,不沉溺女色,宫中原有的位份高的妃嫔本也不多。而这一批进宫的新人里,念语自不必说,进宫前便已熟识,那位尚书家的张贵人瞧起来却很是平平,相貌神态、衣服物饰都中规中矩,没有丝毫出挑的地方。静娴也只是认了人便罢,这会几人听了贺贵妃的话便又转身对这几位前辈行了礼,当然静娴因位分够高,除了对德妃福了福身,旁的就只是颌首为礼便已足够。
这一溜的人认下来,静娴印象最深的却是只有坐在一旁首位的德妃,无他,这位德妃娘娘实在太过淡然了。要说这宫中美人形形色/色,清冷高贵型的也不是没有,譬如念语,便算是典型的冰美人。但德妃娘娘的淡然却完全不同,衣饰极简便罢了,要紧的却是那副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的神态,哪怕她下一刻说就要遁入空门也丝毫不让人惊讶,在这一众各色的鲜花里确实是让人过目难忘。
除了这位一心向佛的德妃娘娘,剩下的倒是只剩与她们一批进宫的叶昭仪引人注意了些,叶氏是民间选进的,家里似是商人出身,虽是一批,却比静娴她们三人要早入宫一阵子,因此这叶氏前几日刚得了圣上宠幸,还算得宠,从一个几乎末品的选侍一步升成了昭仪。
叶昭仪年纪不大,五官在这不缺美人的后宫至多也只能算中等,但难得神态很是喜庆,双眸黑漆漆的明亮灵动,双颊圆润,一笑便会露出小巧的虎牙与酒窝,让人一见就禁不住生出几分喜欢,静娴倒是不奇怪赵尚衍为何会升她位分了。
贺贵妃将在场位分高些的妃频介绍罢,便又温言安慰安抚的欢迎了几名新人,继而是老套路的教训,身为后妃要守规矩知本分,不争不妒为皇室开枝散叶一类话,静娴几人自是恭恭敬敬的答应了。
这话刚完,德妃便站起了身,垂眸说道:“既已见过了诸位妹妹,也没什么旁的事,今日的经文还未抄完,我便不相扰了。”
贺贵妃从眼皮底下瞧了她一眼,也未说话只点了点头,德妃便不再理会这一群莺莺燕燕,自顾自的转身出了门。原本还算热闹的氛围瞬间便因这事生出了几分尴尬。
倒是一旁的庄婕妤见状轻笑一声,温婉的开口,打破了这沉默:“德妃姐姐还是这般清寡,倒是显得我们这一帮子俗人无趣了。”
“哼。”贺贵妃轻哼一声,语气里却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嘲讽:“德妃是要敬佛修往生的人,自是和我们这些沉迷红尘的凡人不同。”
刚在末位坐下的静娴等新人自是不敢插口这似有深意的话,只是保持着对宫中前辈的尊敬,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听着,一言不发。
贺贵妃接着又与庄婕妤闲话了几句,便举着手帕打了个慵懒哈欠转向了众人,语气随意:“今也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们,几位妹妹也不如早些回去准备准备,说不得今个皇上要召见呢。”
众人皆是起身应是,正想出门时贺贵妃又叫住了念语静娴,神色亲热:“念语留下与我说说家里母亲可好,还有静娴,说起来幼时母亲还带我去赴过你的周岁宴呢。”
念语并未回应嫡姐的这份亲热,面色淡然的答应一声,便与静娴立在了厅下等着旁的人都退了出去,跟着贺贵妃进了内间。
未央宫的装璜规制自是比明合苑好的多,不说宫殿本就要富丽大气些,便是屋内的许多规格里只有贵妃的品级才能用的物件,都显示着与其他妃频的不同。但不论是念语还是静娴,心思显然都没分一丝一毫在放在屋内的东西上。静娴心里是在揣摩着贺贵妃的会有的目的手段,斜目看去,念语则依然是一脸的清冷漠然,心思难辨。
贺贵妃笑着让两人坐下,端起了宫人刚刚送上的白瓷茶盏,边在手上慢慢转着边对念语开了口:“这一晃我进宫竟也十来年了,连念语都及了笄,我还记得走时你可还没这椅子高。家里母亲和父亲身子可好?”
不用于嫡姐贺贵妃满带回忆的亲热怅然,念语就面无表情,说的很是简单:“都还康健。”
以贺贵妃如今的身份,说起来即便是另有图谋,对着念语一个贵人这般也已算很是客气,见她这样子显然也有些不悦,略皱了眉,肃然开口:“这么多年你这性子倒是一点没长进,这是后宫,不是家里,谁能容得下这份傲气,若再不收收你这心气儿,你当会是什么好事?”
念语却不动声色,甚至似乎带了几分鄙视:“贵妃娘娘说的是。”
贺贵妃一愣,看了她片刻,却是转了话题,扭头对静娴开了口,不过语气到底不像先前般带着种高高在上的悠闲,反而能听出些压抑下的不悦:“静娴那明合苑里东西可全?”
静娴自是不能像念语一般,还是按着规矩恭敬的回道:“都齐全得很,还劳娘娘记挂着。”
“嗯,虽说这些本该皇后娘娘来恩典,可你也知道皇后身子一向不好,皇上这几年一直不许外人去打扰。”贺贵妃恢复了初见时的雍容,低头抿了一口清茶,接着说道:“你们若有什么缺的少的,还是有宫人们不得力了,都可来找我,倒也还有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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