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皇帝的余党藏得再深,也一个一个地被拔除,不显山不露水,不过是第二日就换了张新面孔,让人心里越发忌惮新帝的手段。
又有人猜想,新帝大约是要将唐启熙放在最后一个,以铁血手腕严惩,以儆效尤。
其中有痛惜唐启熙才学者,冒着被判为同党的风险偷偷地劝他,让他想法子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从此隐姓埋名,兴许还能留一条命。
唐启熙表示感激,然后第二日依然出现在朝堂上。
新帝上位第一件事,便是重新让人调查当年纯皇太妃陪葬的真相,只不过时间过去太长,当年的人也被清理干净,极难找到证据,一时间进展缓慢。
新帝一筹莫展之时,废帝后宫里有人要见他,是丽妃。
她们这些妃子,如今人心惶惶,不知前路几何,不过都觉得丽妃是废帝宠妃,必然是逃不过的。
宋常念并未刁难她们,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抽不出空来安顿,见到丽妃之后,他的目光落在她戴的璎珞圈上,眸光微微闪了闪,“璎珞圈上那只蝴蝶挺别致,可能让朕看看?”
立刻有太监上前,丽妃顺从地摘下璎珞递过去,心里其实是有些拿不稳的。
在宫里呆久了,什么阴损的事情都能见到一些,如今上面坐着的是皇帝,可不是当初那个隐忍不发,需要借助他人之力的永宁王。
宋常念看过之后又还给了她,“你要见朕,所为何事?”
“我想出宫,求皇上成全。”
“可想好了去哪儿?”
“只要不是在这宫里,离朝幅员辽阔,总有我容身之处,皇上可对外说已处死了我,世上再不会有丽妃这个人。”
“不行。”
丽妃心里一沉,就见宋常念揉了揉眉心,“棠棠若误会朕真这么做就不好了,左右你也没地方去,可要去漠北瞧瞧?”
丽妃猛地抬头,不敢相信竟然如此容易?
“你舅舅也在漠北,去那儿也好有个照应,唐启召过些时日便会率军回去,你准备准备,到时跟着一块儿走便是。”
丽妃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立刻行礼,“多谢皇上。”
“等到了漠北,记得帮朕问候棠棠。”
“……不是问候舅舅吗?”
宋常念不明显地撇撇嘴,还是不了,镇北侯给他留下的阴影有点大,以后再说吧。
宋常念本就没有过要为难宫里后妃的意思,不过是暂时没空管她们,既然丽妃主动提了,也省得他费神。
谁知丽妃离开前,犹豫了一下道,“纯皇太妃的事,我曾听太后……废太后提过,她隐晦地警告我要本分,否则也会是同样的下场,我曾听闻,废太后宫里的灶房重新修缮过,且她心情不好会一个人去灶房待着,谁也不许跟,不知这些对皇上可有用处。”
宋常念立刻让人去将废太后宫里的灶房拆掉,务必仔仔细细一个角落都不许错过,居然真在其中找到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封先皇密信,和一节人骨。
信是先皇弥留之际所书,字字句句都透着不舍和眷恋,说他已留了遗旨让宋常念继位,便可保她余生安宁,说若有来世,望能与她再度相遇。
密信上除了先皇的笔迹,还有废太后用朱砂留下的血一样的痕迹,疯魔发泄一般承认了自己送纯皇太妃下地府与先皇相遇,问他高不高兴?
那节人骨,便是她生生从纯皇太妃身上割下的,她要让她在这烟熏火燎之地永世不能超生!
新帝震怒,将此事告知天下,将纯皇太妃的遗骨请入皇陵,至于残忍害死他母妃的废帝和废太后,没人知道他们的下场,他们仿佛消失在了世上。
只许多许多年之后,才有离开宫里的宫人当做故事一般地说,当年,他在宫里听见过可怕的声音,就好像是没了舌头的人能发出的最痛苦的声音,哎呦呦可吓人!
……
漠北,唐小棠可能是因为紧张过度,过于迟钝地开始水土不服起来。
大夫都没见过她这种病状,摇着头给她开了调理的方子,尚管家让人煎好了药来,唐小棠抱着被子满脸抗拒,“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不用喝药的。”
尚管家笑得不行,“小姐与侯爷真真是像,侯爷什么都不怕,独独一样,喝药跟喝毒药似的,回回要我盯着才醒。”
唐小棠:“……”
她磨蹭了一会儿,见实在躲不过去,才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下去,强忍住干呕的欲望,猛地往嘴里塞里两颗糖才压下去。
“小姐虽然病了,不过比起前些日子要活泛得多,想必很快就能养好。”
唐小棠嚼着糖块美滋滋地傻笑,那不可得活泛起来吗,有惊无险!善莫大焉!
她这会儿看什么都美好得不行,直到刑牧君来看她,瞧着她嘚瑟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就这般放心?新官上任三把火,皇位要想坐得稳,必然得震慑得住,在我看来,你大哥就是最好的靶子。”
唐小棠知道他说得有理,但她一点儿不慌,“凡事有例外的,有一种人,他会本能地向往光,有光照着,他自己就也能发出光芒,所以他不会去掐灭,宋大哥的聪明,不是小聪明。”
刑牧君不置可否,他传话让唐启召可迟些归营,东离都郡对唐启熙下场的猜测仍层出不穷,尚无定论,万一,万一这丫头要是猜错了,就她之前提心吊胆的模样,怕是会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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