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他摔倒在地上,修长的腿单膝跪着。
无边无尽的黑暗向祁寻涌来,仿佛旋涡一样,几乎要吞没他。
他膝盖抵在坚硬的地面上,硌得生疼。
祁寻却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他死死地按着椅背,指甲几乎要沁出血来,也不肯放开半分。
他望着记忆里遥远的夏曼意,哑着嗓子哀求道。
“求你……”
母亲,求你回头看我一眼。
恍然间。
一道娇横的声线乍现,破开凝结的黑暗,直直抵达祁寻的耳边。
“你求我什么?”
祁寻颤抖地睁开眼。
他如同从溺水般解脱一样,用力地喘息着。
祁寻的视线仍有些模糊,他眯着眼仰起头。
不知何时,电影院的灯亮了。
半明半暗里,姜姒下巴小巧精致,她懒洋洋地笼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刚才还无孔不入的窒息感,忽地散了。
电影院里。
祁寻半跪在地上,仰望着姜姒。
姜姒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低头俯视着祁寻。
这一刻,祁寻忽然觉得,他就像是匍匐在姜姒脚下,卑微的仆从。
但他心里竟仍生出一丝不可言状的欢喜。
祈求姜姒施舍他一个眼神。
姜姒见祁寻不说话,蹙眉。这人怎么回事?
她看完电影本来准备离开了,走到过道上,祁寻忽然跪了下来,嘴里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现在还待在这里不动,有完没完啊?
姜姒不大高兴地拿起小洋伞,轻轻戳了戳祁寻,有些不耐烦道。
“你起来,别挡着我的路。”
祁寻睫毛颤了颤,在鼻梁投落下阴影。
此时,姜姒睨着他,玫瑰色的唇不满地翘着。
祁寻垂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伞。
伞尖延伸而下,是大片大片金色的刺绣。
祁寻抬起手,他小心翼翼地触着伞面,他能察觉到指尖清晰流淌的纹理。
那一瞬,金色刺绣恍惚落在了他的掌间。
满地的月光倒影。
他像是握住了月亮。
姜姒瞥见祁寻的动作,霎时怒了,凶巴巴道:“混蛋,谁准你碰我伞的?”
姜姒嫌弃地松了手:“这伞我不要了。”
她本来还挺喜欢这把伞的,都怪这个人。
伞一松,直直落下,祁寻下意识伸出手,伞身恰好落在他的掌心,他有些珍视地碰了碰伞。
祁寻忽地笑了,桃花眼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他漫不经心地站起身,神色已恢复了往常的散懒。
“姜小姐刚才问我,求你什么?”
祁寻直勾勾盯着姜姒,薄唇轻佻地弯着:“既然姜小姐不打算要这把伞了,我能否求你一件事?”
“这把姜小姐不要的伞……”祁寻挑了挑眉,“能否送给我?”
姜姒无语地看着祁寻,她真的不太懂这人的脑回路。
今天他先是包下电影院,现在又求着要她的小洋伞。
她弃之不要的东西,祁寻却紧紧地握在手里。
姜姒抿了抿唇,她忽然有一个奇怪的猜想。
这个游戏人间的浪子,只对姜锦月一人展现温情。姜锦月现在不在国内,难不成祁寻的心偏向另一个人了?
姜姒讥讽地笑了,她往前走了几步。
昏暗中,她轻轻开了口。
“祁寻。”
祁寻瞳仁蓦地放大。
这是姜姒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如雷般震颤着。
姜姒娇柔的嗓音一字一句响起:“你今天包下整个电影院,现在还想要我的伞……”
姜姒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祁寻,讽刺地弯唇。
“你知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祁寻望着姜姒的眼神有些深。
他何尝不知道姜姒在说什么,聪明如姜姒,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思。他第一次有了被窥破心思的尴尬和难堪。
祁寻定定地看着姜姒,他收了以往不正经的神色,认真地开口。
“我一直都知道……”
祁寻一字一句地咬着字。
“你是姜姒。”
影院里沉寂一片,只有祁寻的呼吸声纷乱着。
“错了。”
姜姒忽然开了口。
她甚至连看都不看祁寻,只低头把玩着她的发丝,清亮的嗓音落下。
“我是陆太太。”
闻言,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祁寻遍体生寒。
今天他弄清楚了一件事。
他对姜锦月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喜欢。
但当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姜姒却早已经是陆太太了。
祁寻怔怔地站在那里,当他回过神来,姜姒早就走了,带着她浩浩荡荡的保镖团。
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偌大的电影院里。
姜姒坐上车,车子驶向陆宅,她半阖着眼。
过了一会,车子停了下来。
郑管家看向姜姒:“太太,有一辆车拦在我们前面。”
本来他们已经快到陆宅了,结果有辆车忽然从另一个方向横了过来,直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司机按了好几次喇叭,车灯亮着刺目的光,那辆车却一直都没走,如同雕塑一样沉默地停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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