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还有几日便满十五岁的安阳公主赵容蓉,一张不施粉黛却白皙无暇的小脸,尚且还带着一丝稚气,她的一双杏眸明亮灵动,喜怒哀乐皆在其中。
她正坐在妆奁前,她身旁放着矮凳,宫人正在给她手指甲染蔻丹,她瞧着自己原本淡粉的手指甲变得红彤彤一片,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玉禾,非得把手指甲染红吗?”
别的小姑娘都爱俏爱娇,小小年纪便开始染起了指甲。
她却从来都不爱的。
她一点都不喜欢十指染成红色,一眼看去,就像是瞧见了她母妃那双手,便愈发的让她心中烦闷。
玉禾正替她试着发钗,听见她抱怨,不免笑着安慰她,“再有三日可是公主的大日子,好歹染这一回,公主且忍上这两日,等公主长成大姑娘了,咱们便洗了就是。”
赵容蓉依旧不高兴,三日后是她生辰不假,可是怎么她今日还是个小姑娘,三日后便是个大姑娘了呢?
这世人难不成都是一瞬间就长大了吗?
而且……
为何一个姑娘家,到了十五岁‘长大’的年纪,就要定下亲事。
一想到她舅父卫国公今晨早朝,又替卫桓向她父皇求娶她,她心里头就烦得很。也不是没有别的世家豪族向她父皇上书求娶她,可是她心里头清楚的很,她没法嫁给旁人了。
她的母亲,贤妃娘娘,一定会让她嫁给卫桓。
便连父皇,心中也已经属意让卫桓做她的驸马。
她心中便清楚明白,她与卫桓的这桩亲事,便是铁板钉钉,改不了。
她和卫桓打小就不对付,可从来都没有想过日后要嫁给他,她也不信卫桓会想娶她。她就算不懂这人世间的夫妻该是何种模样,可也知晓,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若日后要同处一室,同床共枕,根本不是件容易事。
好容易挨到十指上最后一回染色结束,宫女取下缠在她指尖上的绵软细布,她那修剪的圆润好看的手指着了一抹朱色,就宛若手指衔花,尽显风流韵态。
赵容蓉忙起身走动,坐了一上午就为了染指甲,她脖子都好酸。
这些时日,她宫里上下都忙着她及笄一事,好似每个人都在等着她长大。
她没有告诉过玉禾,她打心里是有些惶恐不安、迷茫无措的。
就好像十五岁一过,她就会完全成为另外一个人。
一想到此,她忽而就胸闷了起来,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大口的喘气。
玉禾吓了一跳,端了汤茶来喂她喝下,她还是觉着憋闷,“我得出去走走。”
只是在皇宫庭院里走了大半天,她却并没有半点感觉松快的意思。她脑子里头突然冒出个想法来,她应该现在去见卫桓。
她打定了主意,便回房换起了衣裳,“我要出宫。”
她要同卫桓商量,他们二人一同去找她父皇,将他们并不喜欢对方这话给说明了,这桩亲事不就做不得数了?
玉禾拦不住她,只好同她一起出宫。
谁料刚出了皇宫,便听闻卫桓不在府中,而是乘着马车去往城外别院。
她便直接让人驾车去往别院,也不管卫桓为何会在别院里。
到达卫家别院,让侍卫同别院奴仆传话,别院奴仆神色极其紧张失措,“三少爷,三少爷,他,他不在此处。”
奴仆回答完,别听见一道清丽的女声从马车内响起,“他若不在这里,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你只管传话,他若生气,有事我自会担着。”
别院奴仆看见侍卫那寒光闪烁的官刀,忍不住脖子一疼,连忙缩着脑袋往里去传话。
也没得让当朝公主在别院门口等的道理,别院管事战战兢兢地上前来行礼请安。
整个别院的人,都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颤栗之中。
“真是奇怪,难道是我长相狰狞可怖?”赵容蓉放下帘帐,不满嘀咕道。
她又不会杀人放火,这些人这般怕她做什么?
玉禾宽慰,“公主威仪,旁人自是避让不及。”
“公主不必挂怀。”
那传话的奴仆极快倒是回来的很快,一并来的还有惊慌失措的卫桓。
赵容蓉从马车上下来,疑惑地看向卫桓,“你既然在此,为何你府上下人却要同我撒谎?”
卫桓脸色并不大好,他的衣衫还有些凌乱,右手衣袖被压出了褶皱,看上去倒像是匆忙出来,他开口话说的特别咬牙切齿,“公主,你怎么会来别院?”
赵容蓉抬脚便往别院里进,边走边道:“我出宫找你,当然是有要事要同你说,进去说。”
卫桓连忙挡在她身前,“公主,有话不妨就在这里说。”
玉禾并不喜欢卫家人,特别是卫桓,仗着贤妃娘娘视他为亲子,从小到大同公主相争颇多,她皱着眉头上前挡在赵容蓉身前,“卫家三郎,我家公主千金之躯,你要让公主在此同你说话?”
她年长赵容蓉许多,也一眼瞧出来卫桓心里有鬼,这别院里恐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是人?
卫桓神色变了又变,满院子的仆从,他咬了咬牙,侧身让过,“请。”
玉禾落了一步,吩咐侍卫,“让人去各门前守着。”侍卫点了头自去了。
赵容蓉自然而然坐了主座,便道:“卫桓,你知道舅父今日又上书奏请陛下,为你求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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