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腊月二十八,尤绾照常睡到天色大亮才起身,她今儿和清梅约好,要学剪窗花。
桌上红纸铺了半边,尤绾拿着木尺,要将红纸裁成合适的大小。
她正入神之际,门外小余子忽地跑了进来,嘴里大声疾呼:“格格,格格,尤夫人来了!尤夫人来了!”
尤绾愣在原地,傻乎乎地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就是尤夫人啊!您额娘,来咱们院子了,就在门口呢!”余永易激动地嚷嚷,他方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尤夫人和自家格格有七八分像,也是大美人,他绝不会认错的。
“砰!”尤绾惊讶到手中木尺倏地掉在地上。
清梅在旁边着急道:“那你还不快将夫人请进来!”
余永易哦哦两声,当即转身冲出去了。
随即屋子里紧接着又奔出一道茜色的身影,朝着院门口的喜塔腊氏冲去。
“额娘!”尤绾兴奋地叫了一声,猛地扑到喜塔腊氏身上,紧紧抱住自家额娘的脖颈。
“你怎么来了!我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肯定到门口去迎你。”尤绾激动极了。
喜塔腊氏拍拍她的背,笑道:“好了好了,先把额娘松开,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尤绾略微松开手,还是紧紧黏在喜塔腊氏身上。
“不仅我来了,我还带了你小妹来。贝勒府里终究是不方便,只能让女眷进,你阿玛兄弟他们都想来,被我关在家里了。”喜塔腊氏牵出身后的尤绮,“快来见你大姐姐,别躲着了。”
尤绮才六岁,见生人胆子小,进贝勒府后一直躲在喜塔腊氏身后,现在才敢挪步出来。
看见尤绾神色轻松了不少,小姑娘甜甜一笑,抱住尤绾唤道:“大姐姐,绮绮可想你了。”
尤绾抓住她的圆脸蛋一阵揉搓:“大姐姐也想你,早就想回去看你们了。”
尤绮乖乖地任她胡闹,圆圆眼睛笑成一条缝。
“别玩了,外面冷,快进去吧。”还是喜塔腊氏发话了,才打断这对姐妹的见面仪式。
进到屋子里,喜塔腊氏首先瞥了几眼房里的摆设,比她设想得还要富丽堂皇许多。
再看自家不省心的女儿,进贝勒府一年,身量自是高了不少,比之前也胖上些许,脸颊白中透粉,微微带些婴儿肥,虽然穿着家常的衣裳,但布料是锦缎,绣着漂亮的花纹,头发松松挽成一个髻,用两支累金蝶形玛瑙钗,一看就过得不错。
“四贝勒爷待你如何?”喜塔腊氏拉着尤绾问。
尤绾正招呼小妹吃点心,闻言抿抿唇:“也就那样吧,他倒是好应付,可这后院里的都不是好相与的。”
喜塔腊氏听见这话,不由得难过起来,悔恨道:“早知道这样,额娘当时怎么也不会把你送进来,白白受这样的罪。”
尤绾只是发发牢骚,没想到惹她额娘伤心了,立即填补道:“额娘别多想,四爷后院里的人已经算少的了,我本本分分的,她们也算计不到我头上,您难道当女儿是个笨的不成?额娘放心,我在这儿待得好好的。”
她拿起喜塔腊氏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一副娇娇小女儿态:“额娘摸摸,我是不是都胖了?就这样,四爷还让我多吃呢。”
喜塔腊氏被她逗笑了,自己也知道今日见面来之不易,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见,不能浪费时辰做无谓的伤心。
她收收心绪,道:“贝勒爷现在宠你,你自然过得好。以后他不往你这儿来了,你也别伤心,在府里有难处都写信告诉我们,额娘给你送银子,保准你舒舒服服的。”
喜塔腊氏并不是故意给尤绾泼冷水,但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因着尤绾容貌鲜嫩而宠爱她,明日再来个漂亮的,说不定就到别人院子里去了。
她只怕自家女儿年纪小,一颗心不经意间被人几句甜言蜜语哄了去,日后失宠,难过的还是她。
尤绾笑笑:“额娘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
喜塔腊氏怜爱地摸摸她的头。
尤绾依偎到额娘肩头,嘴上说着:“我还以为额娘要和我说,要抓住四爷的宠爱,早早生个孩子,日后能有依靠。我看的那些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胡说。”喜塔腊氏嗔怪她,“孩子是讲缘分,强求不来的。你养孩子不是望他一生平安顺遂成人成材,而是指望他给你依靠,把孩子当护身符。若是送子娘娘知道了,定不会给你送个好孩子来,给你你也教不好。你可不准再这样说。”
尤绾没想到这生孩子在她额娘这儿还有这么多讲究,立即捂着嘴支支吾吾道:“我不乱说了,不乱说了。”
喜塔腊氏颔首,摸着尤绾的肚子:“你还小呢,怀上就罢了,没有也不急。”
不是她自吹,喜塔腊氏敢打赌,凭着自家女儿这容貌性子,四爷不宠上三四年绝丢不开手,缘分到了,孩子总会有的。
尤绾对怀孩子还十分懵懂,只知道怀孕辛苦,这时代生孩子又极为危险,她跟四爷这么久,从来没想过怀孕的事。
喜塔腊氏又和尤绾说了大半天的话,临走时把捎来的银票偷偷塞给尤绾,这才带着小女儿尤绮依依不舍地走了。
惹得尤绾缩在榻上红了半天的眼眶。
除夕日,四爷福晋和李侧福晋进宫赴宴,府里只剩下几个格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