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办处分属内务府,专为宫中制作金玉珠宝、玉器珐琅这样的家具服饰,下设如意馆、金玉作等十来个处作。
自从贵妃下令治贪以来,造办处便是人人自危。没办法,在这里任职作活,每日接触的都是金银珠宝,想要趁机寻摸点带回去,实在是太容易了。
宫中内造的首饰器具有印记,不好夹带出去,但是这金银锻造起来,难免有些损耗,这损耗大小,可全由他们自己说了算。只要买通了每日检查的侍卫,一切都好办。
嬷嬷,造办处的管事凑到赵嬷嬷面前,一脸苦相,哀求道,您可得救救我们。这贵妃娘娘太不近人情了,哪有说抓就抓的。往前追几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可从未如此苛待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咱们造办处的账册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点造假都没有,可贵妃娘娘就是不信。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摸了两把泪。
赵嬷嬷嫌弃地扫他一眼,道:我今儿既然来了,就是来救你们的。皇后娘娘仁慈,知道你们在宫里辛苦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断然没有这样过河拆桥的道理。贵妃娘娘扶持上来的人,哪比得上你们技艺精湛,皇后娘娘一直夸赞造办处心思巧妙。等今日这一遭过了,你随我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以后就跟着景仁宫做事了。
管事心里跟明镜似的,若是皇后娘娘出手救了自己,那他可就盖上了景仁宫的戳儿,以后再也洗不清,与景仁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但这关头他也没得选,跟着皇后娘娘是他唯一的活路,只盼皇后娘娘能够保下他。
管事点点头,脸上添了几分讨好谄媚:嬷嬷说的是,小的都明白。
赵嬷嬷见他上道,满意地颔首,抬眸看见一行人远远地朝造办处走来,她立即挺起腰板,摆出景仁宫管事嬷嬷的范儿。
*
尤绾近日忙着治贪一事,每日光顾着看账本对名单,就足够她累得了。偏偏肚子里的这个比前两胎都要调皮好动,总是在她肚子里游来游去,时不时伸伸小胳膊小腿,搅得她睡不安稳,故而早上都起得极晚。
今日她起身时已是日上三竿,连宜尔哈都动身去书房读书了。
身边人伺候她洗漱用膳,换过衣裳,便是尤绾每日理事的时辰。
这时,门外忽传陈嬷嬷急报,尤绾忙让人将其召了进来。
嬷嬷此时不是该去造办处吗?怎的突然过来了?尤绾问道。
陈嬷嬷脸上露出几分急愤,先对尤绾磕了个头,才道:奴才实在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无可奈何,不得已来求贵妃娘娘示下。
尤绾一听陈嬷嬷语气这般慎重,忙说道:嬷嬷莫慌,慢慢地说。
陈嬷嬷点点头,缓了缓才开口:奴才今日带着人去造办处,原本想着按规矩查账,但皇后娘娘身边的赵嬷嬷将奴才们拦住,不让奴才们进去。
赵嬷嬷?她怎么过去了?尤绾眉心蹙起。
陈嬷嬷想想道:奴才看赵嬷嬷不是一时兴起,应该是皇后派她过来的,赵嬷嬷一直坚持造办处无人贪腐,账目也无漏洞。但奴才知道,造办处上下没人是手脚干净的,这里面定有猫腻。
尤绾沉了沉眸子,手心处握着皇上送给她的那串佛珠,缓缓转着。
这是她入宫后养成的习惯,每当宫务让她心烦时,总是会忍不住去摸摸这佛珠,能让自己心绪平静些。
贵妃娘娘,依奴才看,皇后这是在和您争权。陈嬷嬷声音低了些,她大半辈子都在这紫禁城中,妃嫔之间的争斗看得多了,哪里还弄不明白这点玄机?
饶是尤绾不愿背后说人坏话,这时也忍不住带着怒气道:皇后如今是越发糊涂了。”
贵为皇后,不想着如何肃清宫闱扫除积弊,只盯着这眼前一点利益,为了虚名,竟也能容忍那样的蛀虫依旧留在内务府!
尤绾这几个月本就容易情绪波动,皇后还偏这时候来激她,尤绾更加忍不下这口气了。
就在此时,又有人来报,说是赵嬷嬷那边和尤绾派去的人争执了起来,赵嬷嬷仗着身份地位,直接绑了永寿宫的人,说是要按着打板子。
尤绾闻言,立即开口将余永易叫来:“你去养心殿门口守着,这个时候皇上也该下朝了。见到皇上,你就说本宫受气致使胎像不稳,以后再不敢插手宫中事务,让皇上另择高明吧,爱找谁找谁去!”
余永易眉心一跳,这话他可不敢直接说,但贵妃娘娘正在气头上,他除了应下来,也没别的法子。
余永易忙不迭地出了永寿宫。
尤绾这边让严嬷嬷去将自己派到造办处的人带回来,摆出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连账本名册都整理得好好的,放在进门便能看见的圆桌上。
等皇上从养心殿赶过来,看到的就是永寿宫空荡荡的宫苑。寝殿房门紧闭,他独自坐在正殿,连个奉茶的小宫女也无。
皇上知道尤绾肯定是遇见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了,他直接吩咐苏培盛:“你去查,究竟出了何事?”
苏培盛不敢耽误,他在这东西六宫也是有眼线的,随便打听一下就清楚了,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和皇上说了造办处争执一事。
听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赵嬷嬷和永寿宫的人闹了起来,还动上手,有人挨了板子。
皇上听了眉心一凝,问道:可知是为了什么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