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氏与程辙武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傻,显然看得出来云莺面上的拘谨,不过两人都默契的没提此事,还是慢慢来吧。
“来,吃菜,明日我让人找个扬州厨子来,今日先随便吃点。”原氏给云莺夹菜。
云莺忙双手捧碗接过,“不用的,我吃得惯。”
“你先尝尝看,请个扬州厨子也不是多大点事,你回家了,不必拘束,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尽管和我们说。”
原氏看云莺这样忐忑不安的模样,心里着实是过意不去,唉,也不知她从前受了多少波折,才养出这样安静的性子,和钰儿仿佛是两个极端。
“谢谢娘亲。”云莺低头吃了,露出笑容,“好吃。”
“好吃便多吃些。”
一大家子坐下来,个个给云莺夹菜,云莺的碗都要堆成小山,只吃菜不用吃饭了,这样的温情,自从她记事以来,便从未感受过。
她在薛家吃不饱,薛家不会在意她能否吃饱,只给她一碗饭,每日都是定好的。
在云楼不能吃,云楼姑娘要维持纤瘦的身量,不会给姑娘们多吃。
在王府不敢吃,她怕自个吃胖了,没了纤瘦的腰肢,不得殿下宠爱。
如今找到爹娘,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了,吃胖了也不怕,爹娘是不会嫌弃孩子胖的,只会嫌孩子瘦弱。
她也当真是有些饿了,赶路许久,腹中空空,加上大家热情,云莺成功吃撑了,小肚子都撑圆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云莺这般,却看的原氏忍不住红了眼眶,还当云莺从前吃苦受罪,连饭也吃不饱。
用过膳后,杜氏极有眼色的带着瑞儿先走了,皎皎才被寻回来,势必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众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原氏拉着云莺的手,问她过去之事。
云莺看着他们一个个期盼的眼神,却有点张不开口,她从前沦落风尘,爹爹娘亲等会嫌弃她吗?
她还做了旁人的妾室,会觉得她污了程家的门楣吗?
这可是信国公府,是大豫第一世家,他们家的女儿,堪比公主,无论如何也是要为人正室的,可她却……
云莺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她真的很怕。
“皎皎,你可是有何难言之隐,若是如此,我们便不问了,你何时想告诉我们再说吧,”原氏搂着云莺,心肝都疼了,她生下的宝贝女儿受了十四年的苦楚,如何不难受,“我们不逼你,你不想说就不说。”
被有心之人偷了去,那人势必不会让她好过的,怕是皎皎什么苦都受过了。
云莺闻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砸在原氏的衣袖上,让众人心都要疼死了。
“不是,我、我怕说了你们会不喜欢我。”云莺委屈的哭倒在原氏怀里,她真的怕极了。
“傻孩子,怎么会呢,你是我们的骨血,我们只会自责不曾照顾好你,怎会不喜欢你,我们都很喜欢你,你别哭,好孩子。”
云莺哭的原氏心疼死了,简直是拿锯齿一点点在锯她的心啊。
程辙武也是鼻尖泛酸,宽厚的大掌摸了摸云莺的脑袋,“皎皎莫哭,无论你曾经历过什么,你都是我们的孩子。”
程钰咬着唇,已在脑海中想,是不是有人欺负了皎皎,她要替妹妹报仇。
云莺用帕子擦了眼泪,却仍旧不敢抬头,慢慢的说起了过去之事。
三岁被薛家买去,六岁被卖进云楼,十七岁嫁给了旁人为妾,她过去的十四年,只用这短短的几句话便能概括,可其中的心酸,谁又能道尽呢?
云莺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她倒是不哭了,可原氏却哭的险些岔了气,她的皎皎啊,本该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郡主,是被众星捧月的千金闺秀,可却因为她的大意,让皎皎受了这么多的苦,光是一句“童养媳”便险些要了原氏的命。
更何况其后的“瘦马”“妾室”等词,这不是将原氏的心肝一点点生切下来吗?哪个母亲能受得住心爱的孩子吃这样的苦头。
程辙武也是紧紧地攥着拳头,撇开视线,落下泪了,程意阑和程意殊都不忍心听,低着头,好似这样便听不见了,三个八尺男儿,都沉默了。
程钰则是靠在云莺身侧,眼眶含泪,倔强的不曾落下来,皎皎本该过与她一样的日子,甚至该比她过的更好,可如今却……
“娘亲别哭啊,都过去了,您这么难受,我也想哭了。”云莺扶着原氏,看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从未有人为她哭的这样难受。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皎皎,是我让你受苦了!”原氏的痛苦,谁又能晓得呢。
“不是的,不苦的,能回到娘亲身边,我不苦。”云莺摇了摇头,再苦,日子也熬过来了,看着众人这样难受,并无丝毫嫌弃,云莺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放下了,往后应当会是好日子了吧。
程辙武走了过去安抚原氏,两人都不好受,好一会,原氏才勉强止住眼泪,险些要将眼睛哭瞎了。
原氏又拉着云莺的手问:“你既已为人妾室,为何又来到了北漠?他竟也让你离开吗?”
这话便问到了云莺最不想提及的话,不嫌弃是一回事,可畏惧裴烬又是一回事,如今裴烬是太子,这天下有何人不畏惧?即便是国公府,怕是也很难不畏惧皇权吧?
她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打算隐瞒了,只要不回京,永远待在北漠,想来裴烬不会发觉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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